那晚的异象被解读成国之将亡,百姓罹难。叶棽当时还在金陵,听了这个传闻便立刻命人散布谣言,说是卫国国君行不义之事,上天降罪于卫国,而瑄国则是天命所归,攻城乃是救民于水火之中。
一时间卫国四面楚歌,人心涣散,军队中就有不少叛国投降的,百姓也纷纷出逃,甚至在瑄国攻城时,都偷偷地打开城门。
三天不到,金陵就完了。卫皇自焚,其余皇族尽皆充入俘虏,宁易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那个所谓的异象……
“孛星入紫薇?”叶棽失声道,“你是说那一晚,你在煜金桥?”这倒霉催的卫国,倒了血霉的宁易啊……
宁易点点头,眼中恨意一闪即逝:“国师推算出金陵城里煜金桥的方位有灾星,孛星入紫微便是要撼动卫国基业,只有除了那个灾星,才……”
叶棽心疼地将他抱住,原来这一世宁易所有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为自己,怎么又是因为自己呢?偏偏自己又是最后一个知道……
“所以他们说你是灾星,因为你那天在煜金桥出现了?”
宁易神色惨淡地再点了点头,抓着叶棽的胳膊摇晃了两下:“殿下,我真的只是碰巧,我不是灾星,卫国不是因我亡的!”
“我知道。”叶棽安抚地笑笑,“我都知道。”
宁易没再说话,他微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垂着的眼掩去了所有的情绪,是有瘦弱的身体靠在叶棽肩上还在轻轻地抽泣颤抖着。
外间侍卫声音又起:“启禀殿下,周公公过来探望。”
叶棽应了一声:“请他在外间稍后。”说着他松开宁易,柔声道,“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我出去一趟,周全是母后身边的人,这会过来必是母后有事。”
宁易点点头:“罪奴扶殿下起来吧。”
叶棽这才觉得左腿伤处疼得不行,靠在宁易身上好容易站了起来,拄着拐杖缓了半响才感觉稍好些。
宁易小心地问:“要不,奴扶您出去吧?”
叶棽偏头看他,笑道:“今儿个先不用,将来留你在我身边,每天都扶我,可好?”
宁易脸上一红,咬着嘴唇没说话。
叶棽轻笑一声,拍拍他肩膀,自个儿拄着拐杖慢慢地往门口挪着过去了。
宁易怔怔地看着他走到门口,外面的侍卫掀起帘子扶他出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里全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没有,不是!”宁易眼泪一瞬间喷涌而出,他激动地摆着双手,哭着摇头否认,“不是,亡国跟我没有关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们相信我啊!”
叶棽心抽的疼,一着急自己也滑下凳子,单膝跪在他面前,将他一把抱在怀里:“好了好了,不是你,我信我信,小易不哭了啊,不哭。”
柔声哄着怀里人,叶棽也没忘了顾安诚,一个眼刀飞过去:“快点出去!”
顾安诚被他眼神吓的后退了两步,盯着在叶棽怀里哭得直抽抽的宁易,鼻子里轻哼一声,抿着嘴唇转身出去了。
叶棽这才松了口气,拍着宁易的后脑勺,轻声哄他:“好了,顾大傻子走了,没人再说我们小易坏话了,小易乖,不哭了啊。”
宁易抓着叶棽的衣袖,抬眸抽噎着道:“他们说烧死灾星,卫国就有救了,可我,我不是灾星。我只是想见他,那个人好几次,在桥边,我不是灾星,我刚好,刚好路过桥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想死,不要杀我,不要!求求你!”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的话也语无伦次,叶棽听得含含糊糊,只一个劲地先顺着他安抚他。
宁易哭了一阵,自顾自地发泄了一通,便渐渐地止住了哭声。他自忖不是个脆弱的人,这种程度的事情,他从小到大也经历过无数次,怎么偏偏在叶棽跟前就这么不堪一击呢?
窥着叶棽的神色,倒是一点也没见厌烦,反而声音语调还是那么温柔,宁易心里涌上一股莫名地情绪,揪着叶棽的袖子嗫嚅道:“殿下,你是个好人。”
叶棽笑着揉了揉他发顶,好奇道:“你说那个人,是谁啊?”
宁易愣了愣,眼中的怅惘一闪而过,他摇摇头:“我也不知他是谁,只是在桥上见过他几次,我,没敢去和他说话……”
叶棽想了想,问道:“煜金桥?”这一世的记忆浮上脑海,叶棽这才想起,为何沈复说金陵城是自己用计攻破的。
哪里是他的计策,根本就全是巧合!
叶棽心里叹气,这一世自己也算是走了狗屎运?只不过顶个监军的头衔,打着跟着小舅舅去见识一番的算计,谁知到头来自己成了灭卫国的大功臣。
这要是前世有人告诉他,灭掉卫国的姿势可以这么清奇,他真是打死也不会信。
所以卫国是怎么亡的呢?
简单讲,无妄之灾。
说白了,倒霉催的。
迷信的话,那就是天降灾星……
只是这事,还得从这一世瑄国、卫国之间的交往乃至交恶开始说起。
卫国人举国信奉天师道,朝廷供养国师,凡有大事皆由国师占卜后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