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棽一边扶着宁易,一边牵马找路,可宁易只走了两步就喷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上。

“宁易!”叶棽抬手把他嘴角的血迹擦掉,“你醒醒!”

宁易似乎是被他喊声惊动,果真睁了睁眼,只是眼中已经少了刚才的神采。

他笑了一下,拉着叶棽的手写道:叶叶,来生见。

叶叶!

叶棽脑子里轰地一声眨裂开来:“是你!你是,你是铃儿?”

宁易苦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终于想起来了,可惜,我陪不了你了。

叶棽目呲欲裂,宁易就是铃铛,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噗!”

一声闷响,叶棽只觉胸口一凉,疑惑地垂头看了看,一只羽箭不偏不倚地穿胸而过。

抬头,一人身着银盔铠甲,手里持一柄长弓,正看着自己。他身后是漫山遍野的禁卫军,一眼都看不到头。

“老四,你,好!”叶棽吐出一口血沫。

“皇兄,给你准备的鸩酒白绫你都看不上,偏要选这么个死法,你可真是任性啊!”

四皇子高踞马上,神情满是得意。除了叶棽,他势必就是太子,将来君临天下,万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不得意才怪。

叶棽没有说话,他胸口剧痛,忍不住扶着胸口弯了弯腰。

四皇子笑笑:“你还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顺当地跑到溪山来?还不是我把禁卫军撤掉了一半,否则,你以为就凭你怀里那个贱坯,他有这么大本事带你跑来溪山?凭你那几个暗卫?别开玩笑了!”

“那你倒是很好心。”叶棽淡淡地开口,他懒得多话,也不愿和四皇子多做纠缠,反正左右是个死,他喜欢叨叨,就让他叨叨好了。

“不过那个贱坯倒是有趣,他以为本王真瞧上他了,敢求本王帮他救你,真是天真得可怜!不过也得谢他,若不是他,我哪里能看到你这走投无路的丑样子!哈哈!”四皇子哈哈大笑,“话说回来,皇兄,你没尝过那个贱坯的味道真是可惜,啧啧,你知道他叫床时有多骚吗?极品啊哈哈哈!”

“你能不能闭嘴?”

叶棽听他言辞下流,简直恶心的想戳烂他的嘴,可是失血太多手脚发软,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怀里还抱着个宁易,更是压得他只想躺下睡一觉。

“哦,原来皇兄不想听,那你是不想听呢,还是不想信呢?”

“宁易都已经死了,孤也要死了,你想说也没人听了。”

“皇兄,我终于赢了你,彻彻底底地赢了!你便是军功盖世又如何?众人拥戴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一败涂地!”

“是,你赢了。”

叶棽并没有料想中的激动,反而平静的很。生死关头,输赢又有什么重要呢?

他抱着宁易缓缓地起身,山间清风徐来,举目四望,天真蓝啊!还有那山间枫叶,红红的像一团团的烈火,翻腾奔涌,美不胜收。

怎么以前他从不知道秋日的溪山景色这么美?

这么多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这美景,错过了享受人生,更错过了一个,爱他入骨的人。

铃铛、宁易,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可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天上飘过一片云,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叶棽没理会走到身边的四皇子,他搂紧已经没了气息的宁易,偏头看着云彩飘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煜金桥畔。

他忍不住地想,如果有来生就好了,如果有来生,如果……

叶棽跳下山崖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四皇子说的,他说,回去只说太子出逃,下落不明,把今日东宫里的人全部处置掉。

2、如果有来生

那人欣喜不已,连连点头,赶忙松手退开给叶棽让出位置。

叶棽在东宫住了几年,翻出这个窗子以及接下来所有能逃走的路线他全都知道,但是却想不出现在这个时候有哪一条路是没被禁卫军把守的。

窗外就是联通后院的甬道,几尺见方的小院里有一个假山,过了假山就是月洞门可以直通后花园。

一径看去,叶棽有些惊讶,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转念一想,恐怕是因为刚才宣读圣旨,大家都等着自己自戕,后面已经松懈了防卫。

那人转身把支摘窗放回原位,拉着叶棽一路狂奔,往后花园跑。

后花园的角门处有一个小太监正守在门口,见了他二人,立刻招手,压低了声音招呼:“宁易,快,在这!”

原来他姓宁,叶棽偏头看着那个拉着自己狂奔的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形竟然瘦削的不成样子,衣服也很破旧,而露出的后颈上都是伤痕,有新有旧,触目惊心。

叶棽微微联眉,宁易,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两人跑到门口,小太监见了叶棽就要行礼,却被他一把拉起来。

“都这会了,还行什么礼。你叫什么名字?也是东宫的?”

小太监道:“奴婢小新,是东宫的杂役,见过太子殿下。”

叶棽点点头,又问宁易:“这就是你说的安排好了一切?”

宁易不大自在地抿了抿唇,上前把后角门推开,指了指门口的一辆马车。

小新又道:“殿下快走吧!”

叶棽被宁易拉着出门,见小新却没有动,心里起疑,皱眉道:“你怎么不走?”

“马车小,殿下快走,奴婢不会有事的。”小新急急地挥手。

叶棽虽然心存疑虑,却并没再多问什么,只点点头跟着宁易快步出了角门。

刚坐上马车,就听到角门内传来一声惨呼,紧接着角门被人大力砸开,竟是小新被人踹了出来,倒在地上立刻就口鼻流血一动不动了。

在他后面又从门里窜出四个禁卫军,人高马大,气势汹汹地要冲过去。

叶棽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却见宁易已经从马车上抽出长刀,先他一步朝着禁卫军冲了过去。

他动作干净利落,但是似乎力气不行,一刀过去,本来砍中了要害部位,却偏偏只是浅浅地伤到人。

几次三番下来,宁易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四个禁卫军却只干掉了两个。

叶棽皱紧了眉头,这个宁易,到底是谁?

时间耽搁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宁易心急之下,更是连连出错,被人在背后砍了一刀,深可见骨。

不过他似乎恍若未觉,反而越战越勇。

叶棽见他血流的越来越多,叹息一声,终于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轻轻地吹了一声。

十几个黑衣人似乎是从天而降,从四面八方跪倒:“主子!”

叶棽指了指两个禁卫军:“杀。”

黑衣人得令,上前把两人结果掉,动作干脆利落一招毙命。

宁易惊讶地看向叶棽,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便奋力扯出一个笑容,指着马车“啊啊”地叫了两声。

叶棽点点头,扶着他上了马车,然后道:“出城。”

黑衣人得令后,分做两批,一批随马车往皇城外逃,另一批则留下垫后。

马车跑起来,宁易脸色灰白,靠在车厢上闭着眼,似乎陷入了昏迷。

车厢里什么都没有,叶棽只好把自己的外袍撕成布条给他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