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章
夜黑风高,暴雨倾盆……
山腰竹林远端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众马蹄一声紧过一声,由远至近,在这漆黑的冷雨夜尽然盖过了吧嗒吧嗒的雨点声。
忽而天空一个炸雷,冲在最前的两人突然就毫无征兆地身首异处了。座下的马儿却浑然不觉,驮着无头的身子继续向前狂奔了几十米后尸身才栽倒下来,而两颗头颅早已不知滚落哪边,此时在雨水的冲刷下怕是连血迹都寻不着了。后面一众人见到当即猛勒马橛子,马儿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凄长的嘶鸣。
“保护少主!”人群中不知谁吆喝了一声,十几名劲汉翻身下马肩并肩结成了一个圆阵将一个白衣少年护在中心,他们动作井然有序,显然是平时经受过严格的训练。
“嗖”的一支短箭从林中夹着劲风而来,一人躲避不及被利箭当膛穿透,立时闷哼一声气绝身亡。
“嗖嗖嗖……”竹林中弩箭声由疏而密,夜雨里也不知飞来多少。当下有人喝声:“结蝶阵!”几十名劲汉闻令一齐从后腰抽出一柄约二尺来长的乌漆铁扇,每相邻两人将铁扇合拢一处。大扇展开顿时犹如只巨型蝴蝶一般,黑暗中只听见叮叮当当各种弩箭暗器的声音,约莫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打住。一众人等仍不敢稍有松懈,皆拼住呼吸聚神以待,等待着下一波暴风雨的侵袭……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一道闪电从半空中划过,汲着微弱的光芒见到附近竹枝上无数黑影从枝头鱼贯而下,窸窸窣窣得一大片就如同一只只硕大的黑蜘蛛般怕是有不下百余人。
“今日怕是要将性命断送于此了。”白衣少年摘下斗篷帽檐,一张略显苍白的俊脸立时被雨帘掩没。他又随即掩嘴轻咳几声加上本就苍白的面色倒似身体有些孱弱不经风雨的样子。
一玄衫老者忙上前搀扶道:“三公子请放心,属下已飞鸽传书附近分舵的兄弟前来接应了,今日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将少主护送回铁扇门总舵。”
少年凄然一笑。他知道像这样的天气,信鸽如何能传递消息?老者的话只能权作慰藉罢了。当下一把扯下整个斗篷狠狠扔在地上:“我便与弟兄们一起与这些贼人拼了又如何?只可惜我五岁少小离家学艺,如今一十八载好容易回到中原故乡竟不能与父母相见一面……”说到这里他声音早已哽咽,瓢泼大雨中满面也不知是雨水亦或泪水。
老者为之动容,待要再相慰几句时就听见远处林中一声长啸,数百身着夜行衣的杀手已向己方潮水般涌过来。
“变象阵!”老者一声爆喝。众人顷刻间分成六个小阵,每阵四人,扇叶一色朝下分别护住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那些黑衣人单手拖着一色的朴刀,脚下飞溅着泥泞水洼,转眼已经杀到面前……
第一章
这一刻,空气都仿佛为之凝结……
演武场内洗得发亮的棕色木地板上倒印出一双人影。一个白衣黑面罩,另一个却黑衣白罩。两人皆单手叉腰,另一手各持一柄佩剑。剑与剑互搭在一起,那两柄佩剑之后的目光此刻更像是此刻隔着面罩也能碰撞出磁磁的火花似的……
兀的,黑的一方低吟一声率先发动雷霆般的攻势,但见他脚步急进,一条手臂与佩剑浑如一条吟啸的飞龙,转眼之内已攻出几十剑。白的一方被逼得节节后退,然一柄佩剑却始终将三路守得严实,黑方一时想要攻入也绝非易事。眼见白方再退数米便被抵入墙角再无路可退了,黑方忽然爆喝一声,倾尽全身之势向白方发起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击,竟全然不顾身前留下的偌大破绽。白方见状果然压低身形欲避开他这一万钧之击,同时也寻着他胸前的破绽反攻而去。黑方面罩之内似乎传出一声细微的冷笑,见他突然也将身一沉,硬生生收住前进的身势反而后撤半步,同时也将手中佩剑撤回蓄势待发。此时白方若中计攻来,他只需将手中佩剑顺势递出便能正中白方眉心。说时迟那时快,却见白方方才那下俯身也只是虚招,此时见黑方重心下移便将身向前侧一跃而起,手中佩剑在半空中划道优美的弧线直指黑方身后。黑方回避不暇,只觉得脊心被重重点了一下,场外当即响起判定的长鸣音来……
黑方摘下面罩,一个男人额前浸满了汗水,一面涨红了脸气呼呼道:“每次都输给你这招上,真是不甘心。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就是不上我的当?”
“上次我不就中你计了么?”白方也卸下面罩,露出那招牌式玩世不恭的一脸坏笑:“结果你还是输了。”
黑方叹气点头:“是,我是输了。上次我不是以为你会像今天这样放假招吗,没想到你竟然来真的!”
白方笑道:“正所谓‘兵不厌诈’,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对我使这招?”
黑方道:“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往往就会做出条件反射似的判断,你是在和我赌心理,可惜我每次都输给了运气。”
白方摇摇头:“首先我要让你把我逼到绝境却还不能让你有机可乘,光要做到这点已经实在是不容易的事了。其次是我要在一瞬间做出判断你到底会对我用虚招还是实招,最后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要义无反顾的出招,而且招式不能出错,分寸也要拿捏得恰到好处……”说完这些他也不理黑方如何反应便转身向外离去,边走边道:“所以到现在你还认为你只是输给了运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