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皮是一个考验耐心的活，荀亦每隔两天就要和荀爷爷一起，将泡在大缸里的驴皮捞出来，用木架将驴皮撑开，防止驴皮皱缩变形。

撑开驴皮后，荀亦在爷爷的指导下，拿着一把特制的小刀，刮去驴皮上的杂毛和皮内侧的肉渣，将这个过程重复一遍又一遍。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等最后一次刮皮时，原本厚实不透光的驴皮已经变为了一种如同玻璃般的质感，透光莹润。

他们将驴皮晾晒在了院子中，等驴皮风干完成后就可以开始下一步工作了。

提着一桶桐油的荀爷爷将荀亦叫到身边，手把手的教她该如何在皮料上上桐油。

光是上桐油这个环节就藏着不少的窍门，如何让桐油敷满整张皮子，又不让过厚的桐油积存下来，影响后面的雕刻过程，这其中都有讲究。

荀亦按照荀爷爷刚才示范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用毛刷蘸取碗中的桐油，在碗边磕了磕毛刷，滤去多余的铜油，随后顺着一个方向，轻轻地将桐油附在驴皮之上。

原本透光性就很强的驴皮在桐油的附加之下变得更加莹润，如同一块柔软的玉料一般轻轻舒展。

荀亦在上桐油的途中，心底忍不住赞叹，如果在最开始让她看面前的皮料，她肯定想不到这居然是由一块灰蒙蒙的驴皮制成的。

小驴皮不大，没过多长时间荀亦就完成了上油的过程。

荀爷爷双手背在身后，绕着荀亦面前的小驴皮转了几圈，缓缓点了点头。

“不错。”

听到爷爷的赞赏，荀亦脸上的喜色都快实体化了。

这可是她开始制皮的这一个星期以来荀爷爷第一次夸奖她！

前两天刮皮时，她因为不熟练，在驴皮上留下了不少小伤，荀爷爷吹胡子瞪眼的数落了她好久。

那段时间的荀亦别说是夸奖了，一天下来不被骂都不错了。

看着面露喜色的荀亦，荀爷爷哼了一声：“别高兴得太早了，你这皮子距离出师的那一天还远呢！”

荀爷爷嘴上教训着寻艺，心里却为荀亦的学习进度而震惊着。

荀亦的学习速度和对刮皮上桐油等步骤上手的熟练程度，可比他当初学习时要快上太多了，就是他以前几个老伙计的弟子们也赶不上她的进度。

老思想的荀爷爷不习惯将夸奖挂在嘴边上，他认为这样会让荀亦心浮气躁，在面对荀亦非一般一般的学习进度时，他下意识的开始挑毛病。

挑毛病的参照物是他做出来的皮料。

荀亦还不知道荀爷爷是在用它这个刚入门没一个星期的小新手做出的皮料，和他那几十年经验做出的皮料进行对比。

她到现在还以为荀爷爷是以初学者的程度来衡量她呢。

算是这样，荀亦也觉得很满足了。

能做出来就不错了，想什么自行车呢！

“别走神。”荀爷爷敲了下荀亦的脑袋，抬手指了下面前挂着的驴皮。

“我来给你讲一下做皮影时该用驴皮上的哪个部位。”

荀亦乖巧的点了点头，凑不到荀爷爷身边，顺着他指的方向观察驴皮。

荀爷爷指向了驴皮边缘最薄的一块皮子，开口道：“做皮影不是随便什么地方的皮子都可以瞎用的，你看这款皮子是整个驴皮最薄的地方，这里就适合用来做头楂。”

“像这种不厚不薄的地方用来做戳子最合适，可以用来做戳子的上半截。”荀爷爷开口道。

他察觉到了荀亦有些迷茫的神色，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专业术语孙女可能听不懂。

“头楂和戳子是咱们行内话，就是头和身子的意思。”他解释了一句。

荀亦了然的点了点头。

荀爷爷继续道：“像这种最厚实的地方，就要用来做皮影的腰和两条腿。”

他解释了下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做皮影：“这种上轻下重的结构比较方便人操控皮影来表演，会更加灵活。”

“腿部是最厚实的，耍皮影很多时候时候要靠抖动的技巧将皮影的腿甩起来，而这也就要求皮影的腿必须要有一定的重量，不然耍皮影的时候甩都甩不起来。”

荀爷爷的讲解很细致，不只是告诉了荀亦制作皮影时要分别使用哪部分的皮料，还讲解了使用不同皮料的缘由。

荀亦默默的将荀爷爷的讲解记在了心底，怕自己记漏，她还把偷懒的系统叫了出来，让它陪她一起听，把这些内容都记录在系统里。

要是以后忘了，还能重新复习一遍。

制皮的过程只是繁琐了些，但并不算很难，难的是后面雕镂的部分。

荀亦才刚接触皮影戏，荀爷爷当然不会让她一上手就去刻那些很难的人形皮影。

荀爷爷让荀亦去将那本影卷拿了出来，影卷里面记录着荀式皮影各代传人所设计的皮影图样。

“明天我教你怎么雕皮影。”荀爷爷拿着影卷翻了两遍。

听到荀爷爷的话，荀亦心底有些激动，洗了一个星期的皮子了，终于要进正戏了吗！

她已经开始幻想自己雕的第一个皮影会是什么样子的了！

是个大美人还是武生？或许会是凤凰之类的？

影卷里面记载的不止有人型皮影，龙凤之类自然也包含在内。

［事实上，我觉得你爷爷可能不会让你一上手就雕那么复杂的图样］系统小声吐槽道，它光看荀亦的表情，都能猜想到她在想些什么了。

“说不定呢，谁还不能有个梦想啊！”荀亦在脑海中反驳道。

荀爷爷翻了翻影卷中的图样，指向了影卷的第四页，“我明天教你雕这个图案。”

荀亦顺着荀爷爷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面的皮影是……

一个王八？！

荀亦瞪大了双眼，刚才那些美人龙凤之类的念头瞬间消散。

她的确猜到了爷爷不会让她上手就雕很复杂的皮影，但也不能是一个王八吧！

荀爷爷瞥了一眼荀亦：“怎么？不想要这个图样啊？”

荀亦疯狂点头。

“不想要这个的话，前面还有一个大长虫的图样，你选那个也行。”

荀亦：……

“……其实我突然觉得小乌龟也挺可爱的。”

荀爷爷将影卷塞回荀亦的手中。

“好了，别在这愣着了，你先回房间去把这个图描在纸上，把这些准备好之后我明天正式教你做皮影。”

“我等会出门有事，你自己做点晚饭吃，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这段时间里，荀亦自告奋勇的承担了做饭的工作，荀爷爷也知道了荀亦会做饭这件事。

叮嘱了荀亦两句后，荀爷爷转身走出院门。一个星期前，在确定了荀亦是真的要和他学皮影戏后，荀爷爷就去找自己的老伙计订了一套雕刻皮影用的工具。

他现在出门就是为了把那套工具拿回来。

送走了荀爷爷的荀亦看着手中的影卷，沉默许久。

［噗嗤］系统没忍住笑了出来。

［宿主，你不要太伤心，其实这个王八其实还挺可爱的］

系统十分真诚的安慰着荀亦，如果忽略它那打鸣一般的笑声，这句话可能会更真诚。

荀亦没有理会耍宝的系统，带着影卷转身走入了自己的房中。

荀爷爷在之前给了她一套宣纸和笔墨，当时她还不知道荀爷爷是想要干嘛，现在想起来，荀爷爷应该是为了她之后描画稿准备的吧。

荀亦摊开影卷，照着乌龟的那一面开始在宣纸上转稿。

原本信心满满的荀亦在下笔的一瞬间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她以前从来没学过画画，现在怎么办！

影卷上的画稿是缩小之后的小图案，就算她想把宣纸覆在上面临摹都临摹不了，比例不对。

尝试了几次后依旧没能画出一个完整乌龟的荀亦放下了笔。

她的面前摊着三四张画着不明物体的纸张，有的像鸡有的像鸭，反正就是不像乌龟。

难不成她现在还要重头学一遍绘画？

想到这个可能性，荀亦露出了一脸窒息的表情。

要是真的连画画都从头开始学的话，那她得在这个世界里呆到猴年马月才能回去啊！

“系统，赶紧给我想个办法，你不会真的想让我连画画都学了吧！”荀亦一脸的痛苦之色。

她做错了什么，她明明只是想学个皮影戏啊！

作者有话要说：进行一个万更的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