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冒出这么句极具浪漫主义与少年意气的话。
“哈?”
你懵了。
“别惊讶,只是走在路上听见的歌词。”昏暗灯光中他的眼睛熠熠生辉,绛紫的烟雾笼罩着你,床头柜温馨的光线微薄,挣扎着将夏油杰温柔的神情挤进你记忆里。
“突然想说些话,你不是总是跟菜菜子美美子吐槽我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吗?”
二十岁的盘星教教主,和过去那个咒灵操使很像。
夏油杰温润地笑着,旧时光覆盖残酷现实,光勾勒出容颜线条。
他的头发很长,但没有到你记忆中的长度,距离下次危机还有七年,你想神明应该能原谅你一夜的懈怠,不知为何迷雾般的困倦涌上大脑。
你说不出话,半梦半醒间只能听着夏油杰的话语,任凭男人将你搂在怀里,一字一句回顾往昔。
床头柜上点了熏香,烟雾徐徐缭绕。
“之前看电影,讲的是一个人重生到过去,因为知晓一切悲剧而不停挽回的剧情——毫无疑问是美国片啦,他们特效做得挺好。”
他难得轻快地说,这些年少见的、不是那种演讲时的浮夸表演,而是货真价实由内而外的正面情绪,“那时候、好像是三年级,悟好笨啊,怎么会以为真的是吃多了凉面呢。”
“那个电影给了我一点启发,但太荒诞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真的,虽然对猴子而言咒术也不可能是真的。”
你的枕边人今夜很不对劲。
名为夏油杰的人是顽石,是固执的笨蛋,是过分执着意义的家伙。
可现在顽石碎裂,突然开了场坦白局。
他沙哑的声线缓缓陈述,揭开埋藏于过去的伤疤。
“后来你屠村叛逃,悟问我、硝子问我、夜蛾问我、辅助监督问我、窗问我——”
“你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吗?”
夏油杰陷入沉思,五指托腮,另一只胳膊将你环住。
此刻,小小的卧室封闭,香薰的烟雾缥缈,奇幻香气令你晕晕乎乎,男人的臂弯和大型暖宝宝无异,刚喝下的水潺潺暖流回荡于这具身躯。
像极了当年那间隔绝烟火的居酒屋包厢。
你无法动弹,无法言语。
“你总是说,我什么都不说。”温柔的光线簇拥咒灵操使的面孔,他在说这些话时没有看向你,眼睛涣散着将视线落于辐射的电视光波,冷色光涌动于他的五官,眼瞳中是错杂无聊的电视剧,“这句话应该说给你自己。”
“在走上这条路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说呢?”
灯光中的夏油杰线条柔和,混沌的香气与他醇厚的嗓音组合成囚牢,他看着怀里的你半睁着眼睛,显然是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却还是用那种包容的、疑惑的、令人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承认柔软的目光望着他。
男人面容冷峻,他长得很好看,不是挚友那种精致到不似凡人的艳丽,而是伴随檀香慈悲的神佛。
他抱住少年时期便爱慕的姑娘,不是那种男人对女人侵略感满满的姿势,更像是忐忑明日出考试成绩的小鬼搂着床上的毛绒玩具喋喋不休。
有时候,真的是有时候,每当结束教中事务一身疲惫回家,开门就能获得孩子们柔软拥抱与一室灯光时,在外杀人无数的夏油杰会幻视你们就像普通的、社会定义的夫妻一般。
温馨的藤蔓顺着他踏入屋内的半个脚印为凿口,攀附那冷硬又慈悲的心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温暖这座风霜中的石像。
“‘想见二十八岁的夏油杰’,‘一起放二十八岁的烟花’。”
“‘如果一个人要做不好的事,但又意识不到那是不正确的,我该怎么阻止呢?’……”
他复述那些年你说过的话,如同孩童向友人分享珍贵的宝藏,狐狸耷拉下耳朵重重地、重重地叹气,抱怨着你的粗心大意。
“好明显,精准度太高啦,谁会一上来就说二十八那么精准的数字,好像我活不过一样。”
黑毛狐狸将昏沉的小王子放入自己厚实的皮毛中,柔软的尾巴轻轻盖在小王子身上,将自己的心剖开,热腾腾的鲜血涌出,被爱着的狐狸揭露小王子一直以来隐藏的真相。
“是因为想救下灰原,所以才不要命的护住他;是因为想救下我,所以才抢先一步去那个村庄。”
“因为知道了一切悲剧,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不惜将自己弄成这样,也想挽回吗?”
……夏油?
你意识模糊起来,挣扎着想说话,但实在开不了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塞。
等等,这不对劲…夏油、怎么会知道…不对这不对…
那个雨夜,你到底说了什么啊……
他与你并排躺着,吹风机照拂过的长发藤蔓般触碰你的温度,不穿那身袈裟的男人面上是难掩的疲惫,夏油杰慢悠悠开口。
“笨蛋,倒是多爱护一下自己啊。”咒灵操使爱怜地抱紧你,像是在倾诉这些年来旁观你伤痕累累的怨念,滚烫的呼吸蔓延于你鼻尖,“就那么喜欢我们吗,喜欢到这个地步…”
“拜托了,多爱自己一点吧。”
夏油杰所爱的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拥有广泛无垠的爱意,眼睛明亮温润,在他面前举起琉璃似纯净的、无关荷尔蒙情爱的烛火,一心一意想的也只不过是能让他人幸福这种事,跌跌撞撞摸索着名为拯救实为徒劳的道路。
纵粉身碎骨,满身污名。
是就算此时此刻意识到不对,也不会用常见的愤恨眼光凌迟身边这个凶手,还是摆出那副温热赤忱的爱意,几乎是颤巍巍将自己的爱呈上,满眼都是对凶手的担忧困惑的人。
不是柔软可欺,夏油杰见过你在外执行任务时的样子,温柔中带着强势,会以自己的方式保证人质安全,辅助监督口中最完美的咒术师搭档自然不会是任人欺辱还包容行凶者的性格。
你只对他——只对他们,只对你所爱的人们如此——在外是坚韧不拔的竹,在内是软乎乎的棉花,充斥爱意的双标使人心都融化为一滩糖水,对眼巴巴奉献爱意的小姑娘无言以对,只能交出心脏交换。
“当初平安夜,你说盼着我好”夏油杰闭眼,“可是,我也盼着你好。”
名为夏油杰的巢穴吞噬了你的意志,绝对绝对不应该被发现的秘密被他一语道破,你用尽全力所能做到的也只有扑闪眼睫,麻木感自脚尖蔓延至全身。
“眨眼是想问为什么?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
电视机里的偶像剧乱糟糟放着,男主角淋着暴雨,在大雨滂沱中呐喊。
奇迹般的,两人的话于此刻完美契合——
“我喜欢你啊。”
你听见夏油杰胸膛中心脏爆裂般的跳动。
“想保护喜欢的人,想让她不要再做些会让自己遍体鳞伤的事,想让她不要再去一边哭一边拯救他人,想让最值得幸福的人能够幸福——这种事。”
你听见男人轻笑,带了点少年时期的欢喜。
“不管怎么说,都是大义了。”
“我不会死在二十七岁。”
夏油杰抱住你,温柔的触感落于额头,你被混了咒物的水与香薰一同拉下,浑浑噩噩下坠。
“我们会去放二十八岁的烟花。”
混沌视线被昏黄光线塞满,明灭之间,你恍惚看见了当年在海边点燃线香花火,举着烟花对你笑的黑发丸子头大男孩。
“睡吧,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夏油杰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信天命。”
5.
“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咒术高专内,五条悟挡在新招收的学生面前,雪白绷带下是无人知晓的情绪。
“是的,没错哦。”
二十岁的夏油杰笑道,身后是他的咒灵与家人们。
“百鬼夜行,让我们互相咒杀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