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因试图保护自己的母亲,陷入过度消耗的高烧;母亲因试图保护自己的孩子,冒着风雨出海捕鱼赚钱,不幸卷入风浪。”

“那孩子很小,三岁、四岁?”

狰狞咒灵的巨爪收紧,人类少年站在怪物身后,垂眸时如佛慈悲的面容在光下若隐若现,杀戮的咒灵为他所控。

命运走向正轨,夏油杰感受到自己正站在什么决定性的节点,他凝视着夺取灰原雄性命的普通人,闭上嘴巴。

那间破旧小屋中受虐至死的孩子尸体于他脑中融化,和盘星教鼓掌愚人们的脸汇聚。太阳底下炙烤的西瓜表面烫得惊人,踱于女人机车护目镜的光跳跃,落于坑洼中战栗的残翅,层层油圈于烈日下呈现绚烂的彩,附着于挣扎的蜻蜓复眼。

海边渔村的渔民,血里淌着海风的咸湿味。

他们惯用的工具是鱼叉,末端有三个叉刺,捅进孩子小小的身躯里会留下三个血肉模糊的洞。

——小小的尸体上,不止三个洞。

她被戳的很烂,像块咀嚼后咽不下去反呕出的烂肉,浇了番茄的浓汤。

只要丢进海里,鱼类循着血腥味而来,毁尸灭迹不过是时间问题。

为了什么,为了消除恐怖的源头,为了分食微薄的财产,为了将幼小的怪物彻底抹去?

那不知岁数、也不曾与夏油杰有过任何交流的孩子死了。

像理子,像黑井,像灰原……

像山洞中的你。

天灾的骤雨轰然落下,夏油杰耳边响起恼人的鼓掌声。

天与暴君洞穿的伤口呼呼冒风,温润的玉裂开血纹,表面愈合的伤口其下是化脓的汁水与苦果。

得用多少同伴的血去填,得用多少咒术师的命去赴…究竟,还要死多少人?

拯救这些人,是有意义的吗?

蜻蜓不动了。

它死在开膛破肚的血水中。

“没人能救你的命了。”

十七岁的特级咒术师笑起来,他脸上溅血,却不会有人再为夏油杰擦拭。

“救你命的人,死了。”

他说。

“猴子。”

5.

故事的开头很简单。

大致就是个关于拯救的遗憾青春旧事,少女一心妄图救起心爱的少年,为其挡下腥风血雨、万千苦难,最后抱住伤痕累累自己,觉得这一定是幸福的结局。

——我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我已经竭尽全力替他挡下那些令人心碎的折磨,我已经用尽一切去试图创造一个能让他幸福的可能。

——能做到的,一定能。

千疮百孔的她倒在血泊里没出息的抽鼻子,心想。

——没道理我什么都得不到…没道理、我什么都救不了……吧?

——血也好,命也好,只求能让他平安无事,统统拿去也无所谓。

少女狼狈蜷缩成一团,即使一开始【天命可改】的凭依已然消逝,即使之前以命相护的后辈玩笑般死于命运的碾轮,即使一切已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上演,她也坚信自己努力阻挡的灾祸不是无用功。

她在少年面前被撕碎,被开膛破肚,被千刀万剐。

她担下原本少年的罪孽,满身淤泥想着这回他终于干干净净,可以光明正大走在正论的道路上,挥舞那纯粹的武器。

他如玉般温润美好,不该断折。

至于然后?

屠龙者终成恶龙。

在自以为挡下灾祸的同时,在含泪忍着痛的角落,在女孩想不到的阴影中。

——她成为少年新的苦难,成为压塌所爱之人信念的一部分。

——两个妄图保护对方的人,成为捅向彼此心脏的匕首,给予所爱致命一击。

你救不了夏油杰。

夏油杰护不了你。

“然后呢,xx大人。”

菜菜子抱着枕头睡在你身边,美美子刚完成学校的数学作业,趴在软毯上听你念今日份故事——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是从哪里找出的童话书,多半是从教徒的供奉里……可为什么会有教徒送这种东西呢?

禅院惠跪坐在床边,威武的玉犬懒洋洋趴着任由主人为其梳毛,少年侧脸俊秀,午后的阳光洒进室内,你眯眼看着窗帘于光瀑中翻涌浪花,阳台拉门外,男人的身形若隐若现。

他没穿那身传教的袈裟,大概是前两次被你打出去的原因,反正他换了身白衬衫,解开袖口翻折四下挽到胳膊肘,露出饱满流畅的线条。

何等殊荣,盘星教教主在给你浇花。

“惠。”你闭眼,没了再注视他的气力,“帮我,把窗帘拉上。”

刚放学回来的少年摸了把玉犬,十种影法术的式神爬起来抖了抖毛,迈着步子走到阳台边,狗嘴叼起窗帘布就往中间拖,把男人遮得严严实实。

“姐姐,然后呢?”

菜菜子知道这样喊你才会心软,亚麻发色的女孩央着你讲故事的结局。

结局,你也想知道结局。

你低头,亲了口女孩的额头,孩子的撒娇中逃避这个话题。

二十岁,你有了三个孩子,两条狗,一个开满花的窗台。

以及,盘星教教主夏油杰。

“然后,少女意识到——”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事情更加糟糕的源头。”

“她就不应该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