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明朝雪复述这个所有修真者的执念,脱口而出了个奇怪的问题。
“我的名字是,明朝雪?”
“对啊。”二徒弟观棋柔美面容崇敬中略带疑惑,勤勤恳恳解释。
“师尊您是我们明家的嫡系,出生在朝阳初起的凌晨,您天资出众天生异象,天光破晓落下皑皑白雪,因此得名。”
这个名字由当时的明家家主亲自定下,寓意晨曦朝阳美好高洁如雪。
“只有师尊您这样的天之骄子才拥有本名的特权。”
观棋脸庞微微激动泛红。
她其实也是明家一脉中的后代,甚至和师尊有称得上血缘的联系。不过家族血缘关系可比不上师徒。
毕竟师徒在修真牵绊中将相缠一生因果,比父母交集都更深。
“师尊的心魔劫肯定很难吧。”江心鹤心有戚戚焉,说起传闻。
越是天才、心魔劫越是真实艰难。
曾经就有一位绝世天才,在心魔劫中和一个人相爱相杀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大道同行结为道侣,恩爱缠绵子孙满堂。
结果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心魔劫难。
梦里千年、梦外只天。
天才和那个人在修真界中不过平淡如水点头之交,所有悲欢离合爱恨纠葛皆是幻境付诸东流。
“师尊心魔劫中有我们嘛?我在师尊心魔劫里是怎么样的?”
江心鹤连连好奇,诸多询问撒娇。
明朝雪下意识点头,仔细回想却又记不清,是隔着水月镜花般模糊。
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最后付之一炬化作虚幻的荒诞。
“你刚从心魔劫中醒神,有些恍惚是正常的。”
承天宗宗主见识的多,宽慰了几句让人好好休息,亲自兴冲冲去准备庆贺大典。
观琴也看出师尊神思不属,拦了拦叽叽喳喳的小师妹,体贴带两个师妹退出门给师尊休息的空间门。
大殿很快空荡。
明朝雪独自立于殿堂之内,静坐几刻后才发现自己广袤神识正无意识往外扫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
要找什么呢?
“雪儿。”
不知过了多久,蕴含欢喜的唤声从殿外响起。
满目慈爱的妇人快步走进,看到明朝雪的第一眼就急急拥抱上前,毫不掩饰亲近与担忧。
后方略带皱纹的威严男子咳嗽了声,上下看过明朝雪后点点头,严肃中没能遮掩宽慰。
“没事就好,这十日你母亲急得成天睡不好,就怕你出了什么事。”
“呸呸呸,雪儿可不会出事别乱说。”簪金戴玉的妇人双目含泪,哪怕身为修真者都难掩憔悴。
“好啊,以后我儿定是顺顺利利,只要顺利平安就好。”
一群群的外人恭贺明家新出一个大宗门长老,可她不求孩子有多高的修为,只要平安健康身为母亲的她就高兴。
明朝雪看着自己被揽住的臂弯愣了愣,能察觉另一人亲密的触感。
面前这两位一看就憔悴的是为自己担忧的父母。
“母亲。”明朝雪感到陌生暖意从心中涌起,她冲母亲点点头,又唤了一声父亲。
明家家主颔首,问她在宗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暗中欺负,要是缺少什么资源就和家里说,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也传讯给家里。
“明家虽不是什么万年世家,可也没有嫡系在外受苦的。”家主父亲挺直腰背沉声叮嘱。
家族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母亲一双泪眼只顾着打量女儿,又叹气说瘦了瘦了,连忙让伺殿精怪取来储物戒,细细点着里面吃的穿的,还特意分了春夏秋冬。
她非要亲眼看见女儿收起来才安心,絮絮叨叨劝平日也要多休息放宽心,不必紧着每日修行。
几次插不上嘴的家主父亲只能无奈捋捋胡子等在一旁。
修真者不畏风寒塑体定魄,又何来胖瘦冷热?
明朝雪哑然,却还是老老实实戴起四个储物戒指,仔细倾听父母在耳边东拉西扯来回叮嘱,察觉到遥远的亲近。
最后还是父亲说女儿刚渡过心魔劫,要再多休息才将依依不舍将话轱辘来回转了遍的母亲带走。
明家也正要热闹举办庆典呢。
明朝雪遥遥目送人远去,成为天际一个小小黑点。
凭她的修为能见到母亲还在不断回头,哪怕以母亲眼力已经根本看不到孩子的位置。
明朝雪下意识摆了摆手,环顾周遭琼楼玉宇高山薄雾,莫名体会淡淡凉意。
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座飞雪山如此辽阔,空荡荡的像是天地间门只剩下自己一人。
“我外出游历。”
明朝雪随意抛下一句交代给伺殿精怪,心神一动人已飘出千里之外。
无边无际苍穹亘古伫立。
碧海蓝天、风卷云涌,明朝雪游荡风云之中。浩浩渺渺灵气充盈天地,供养一个又一个飞升者。
她繁杂心绪逐渐平息,因心魔劫摇晃的道心逐渐凝固。寄身于天地草木随心所欲随风飘荡,宁静得犹似陷入永恒长眠。
“救、救命——”
凄厉呼痛声撕碎半空,撕心裂肺惨叫饱含怒意与绝望,“妖魔——!”
明朝雪从入定睁开眼的一刻就嗅到浓浓腥味。
万里高空之下,荒芜平原上,潮水般兽潮成群成群推近。
“吼——”领头的妖魔身形庞大,八爪虬结每次落地都踩出一片断肢残骸的血红,时不时抓起人类与兽妖也不分辨,共同塞入血盆大口中咀嚼,滴下的口水灼烧出烈焰。
“死守!不能再退了!”
充满哭嚎城池前,镇守边界的修真者嘶吼挥剑。
淡淡金光笼罩的城池在兽潮冲击下如狂风巨浪中小小木船,随时会被掀翻。
惨叫声终于从身边响起,领头修真者咆哮举剑横扫,剧痛从臂弯传来威慑天降。
他怔怔抬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
淅淅沥沥庞大血液从大口兽齿中落下,浇了他满头满脸。大妖魔忽而突破防线出现在他面前。
守不住了。
兽潮就要擦身而过扑向后方喧杂哭嚎城池。婴孩啼哭,父母藏无可藏将孩子搂在怀中捂上眼睛、有人摔倒扯着旁人苦苦哀求、有人背起老迈亲人拼命往外跑。守不住了。
所有一切都远去。
他的右臂断裂,长剑摔下,怔愣中死亡转瞬将至。
扑腾。
巨大可惧兽头掉落地面,八只长爪铺展浓烈腥臭蔓延。
一阵轻柔长风吹拂而过。
潮水般漫无边际兽潮还维持向前咆哮要撕碎血食的狰狞、下一瞬却发现兽头高高飞了出去,半个兽身缓缓推移啪嗒摔成泥泞的两半。
整个荒芜黄沙霎时化作震撼人心的血山血海。
突如其来安静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