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顾一野挥着手电给后头车示意,山区信号不好,对讲机里现在只能传来微弱的声音。
顾一野叫停一辆军车,李连长,你跟这车先走,到前头带路指挥,我断后。
顾团长,要走也是你先走。李连长也是有血性的,早听顾一野的就没这事了,心里羞愧难当,头恨不得低到地上,我断后。
你断后个屁!顾一野急了,后头这么多辆车等着呢,我命令你,给我上车,带路!
是!李连长觉着眼前都花了,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泥水,他朝顾一野敬了个军礼,坐上车,一直往后瞅,后头石块土块混着雨噼里啪啦地往下滚,风雨中,顾一野站在路中间,打着手电指挥的姿势跟座大山里的碑一样,顶天立地的立在那里。
眼见只剩下最后几辆车了,后头山体塌得越来越厉害,顾一野避着山石。
团长——几辆军车上的战士都开着车窗朝他喊,您先开车走吧——
别他妈给我放屁!顾一野抻着胳膊,没注意一颗石头滚下来,正砸上他的肩膀,顾一野闷哼一声,不说话,比这更重的他都受过,只要不死,都是小伤。
车里的小战士们都哭了,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们只能开着车跟着大部队离开。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眼见着最后一辆车也掉转了车头,顾一野忍着疼,上车,打火。刚才有泥水混着树枝,碎片冲下来,扎进他腿上胳膊上,那几块的军装全被血渗透了。
离开家时他趁阿秀还在睡觉的功夫,从床头拿走的自己那枚戒指,现下正静静地安放在他军装胸前的口袋里。顾一野不怕死,但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想死。
车泡了水,打了几次火,没打着,石头开始砸上车顶,车玻璃裂了一小块,车体也叫砸得凹陷,顾一野咬咬牙,狠下心,弃车,寻了边上一棵大树,抱住。
碎石山体轰的一声倾泻下来。
阿秀猛地惊醒。
抬眼一看表,凌晨两点多,四周静悄悄的。
阿秀想闭眼继续睡,可怎么也睡不着,下了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停地徘徊。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顾一野的那枚戒指不翼而飞。
阿秀越想越怕,翻遍了整个卧室,都没有。她瘫坐在床上,想给顾一野打个电话,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可这功夫他肯定还在睡觉,不能打扰他,明天他就能回来了。阿秀克制住跟他通话的冲动。一宿没睡,睁着眼睛到天亮。
早上六点,电话铃声拼命地响个不停,阿秀心头一跳,几乎是冲到电话前头,接起来,电话那头不是她熟悉的声音。
喂,有人吗,电话那边喊了几遍。
有。阿秀握电话的手都在抖。
是嫂子吗?
嗯。
嫂子,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点哽咽。顾团长为了指挥汽车连转移,他,他——
他怎么了?你说话呀,你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