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的眼圈已经通红了,都快哭了出来。
“老妇恐怕这次是真的要下黄泉与先王相见,你继位十几年,大小征战数十次从无有过败绩,内政你有夫人和一众卿大夫辅佐,也没有出差错,老妇放心不下的只有一事。”
“母亲,是何事”楚王轻声问道。
“太子之事。”邓曼靠在儿子身上缓缓说道,“按理,立哪位公子为嫡,是你的事,老妇不能插手。但是艰和恽年纪渐大了,再拖到大了,恐怕会有后患。”
陈妤听到袖中的手默默收紧。
邓曼所说的后患她能听明白,是说兄弟俩等到长大了,不管立哪一个为太子,另外一个都会心生怨恨,到时候兄弟反目么
陈妤作为母亲,自然是不相信自己两个儿子会自相残杀,但是她知道的那些历史,有告诉她,这些事有可能发生的。
唐朝的唐太宗可不就是杀了自己一母同出的哥哥和弟弟才继位的么
陈妤看向跪着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长相肖母,有些相似的面上露出些许懵懂。
对他们来说,还不明白所谓的太子之位意味着什么。
她的脸色顿时惨白。
“”楚王蹙眉,“母亲,立太子之事不必操之过急。”他还年纪,和妻子还不知道有几个孩子,早早就将太子名分定下,要是日后证明不堪国君之位,他还能扛着孩子母亲更换太子么
哪怕都是一母所出,也不是这样伤妻子的心,更换太子会动摇根基。
“不急了。”邓曼缓缓的摇摇头,生气在她身上满满的抽离。“当年你才一岁多,就被先王立为太子。”
提起当年,邓曼的眼里多了一抹怀念。
“母亲”楚王看了一眼陈妤,发现陈妤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心下一阵揪紧。陈妤的意思其实和楚王也是差不多,都是看着两孩子长大之后看看到底谁更有才能,才确定下太子。
楚国比起嫡长,更重才能。
“母亲,此时寡人只有决断。”楚王心意已决,哪怕此时邓曼已经在强撑一口气和他说这样的事了,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恽听到祖母和父亲在商谈立太子之事,他跪在那里眨了眨眼,神情格外无辜,“太子太子是甚么”
“恽,不要多言。”陈妤出声打断儿子的话。
恽眨巴眨巴眼睛,“母亲”他看向楚王,“君父,让兄长做太子吧”
这话说的太子之位好像就是一个果物,说送给兄长就送给兄长了。
楚王知道幼子根本就不知道太子是怎么一回事,他微微侧首呵斥,“简直是胡闹,太子之位是能够让来让去的么”
“艰至性,唯有几分浮躁,而恽看似乖巧,其实性情像极了你。如何取舍,老妇已经说不上话了。”邓曼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她靠在枕上,“”
“王母”艰哭起来。
“艰过来。”邓曼在床上对着长孙招了招手。
艰立刻从席上站起来走到邓曼床榻前跪下。
“仲妫”邓曼看向陈妤。
“仲妫在。”陈妤连忙应道。
“艰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了。你要记得,他和恽是兄弟,莫要让他们相争。”邓曼不复方才的精神。
“仲妫记住了。”陈妤点点头。
邓曼看向艰,“记得,以后要听君父和母亲的话,,莫要任性了。”
“王母呜呜呜”艰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直接面对生死离别,哭的几乎成了个泪人,甚至连话都顾不上答。
“”恽跪在那里,犹豫自己要不要也去哭几声,结果他挤了挤眼睛,愣是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到了祖母面前恐怕只能干嚎。
但是干嚎哪里有人会看不出来
于是他老老实实跪那里了。
“邓国”邓曼轻轻将哭泣的长孙推开,免得他被她死前吐出的那一口浊气所侵染,她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开始说起胡话。
陈妤见状为了不吓着孩子,连忙让人将两孩子带下去。
恽乖巧的跟着人走了,但是艰却死活不肯离开。最后还是楚王让人将他抱走。
“终于,终于可以回来了”邓曼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头顶的幔帐,“好、真好呀”那神情不是一名老妪而是属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楚王见状,知道邓曼是真的不行了,只好忍痛召来侍女,将邓曼转移到正寝之中。
而后命令芈姓宗妇统统都入渚宫。
陈妤转过身让人去准备五祀,宗妇领命入渚宫,陈妤坐在邓曼病榻前,见着邓曼躺在那里最终合上了双眼,她看了一眼寺人,寺人是伺候邓曼的老人了,他拿出新绵的丝絮放在邓曼口鼻上,丝絮靠在口鼻上没有半点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