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赵冰蛾松开手,抬眼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长生蛊能保你们无恙,却不一定能救下那些中毒已深之人,若是被他们一拥而上,尔等又碍于名面不忍下手,那也不过是枉费药石……与其为赌这一线可能放过赫连御,干脆斩草除根更为干净,大不了我替你们杀,全了你们侠义名声,又能破危局,岂不更好?”
她说到最后已语带杀机,即使身负重伤仅靠蛊虫续命,也似鸷鸟劲羽凌厉如初。
玄素忽然出了声:“在你心里,是不是除却己身亲子,别人的命都如盘上棋子任凭翻覆,不值一提?”
赵冰蛾一怔,继而笑道:“旁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玄素五指收紧,一句话几乎就要控制不出闯口而出,却被端清生生压下,憋得眼眶都红了。
“赵施主,你的办法是顾全大局,但是这天底下……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为大局自我牺牲。”色空轻轻道,“舍生取义是情分,贪生怕死是本分,侠者义字当先,却不能以己推全,拿大局的幌子逼人性命,如此行径与修罗何异?”
赵冰蛾脸上笑容消失了。
她静静看着这个和尚,抛去三十年刻骨的爱恨因果,摒弃一己之私所沉淀的偏见执着,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这样平静地看过他了。
僧人容华已老、双目皆盲,曾经叫她心喜的声色表象皆不如故,唯有她又爱又恨的慈悲一如当年,不曾变改。
“和尚,你慈悲为怀,我不如你。”赵冰蛾手抚心口,低低一笑,“好,长生蛊我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我死之后,你自绝而亡,随我同棺而葬做个垫背,如何?”
玄素脸色大变,恒远惊呼出声:“师父,不——”
“好。”色空神情未改,仿佛诺下的不是生死,只是轻飘飘的一个字而已。
恒远想要反对,却依然被色空一只手按住动弹不得,他起不得身,只能抬头看色空,老僧面容古井无波,声音不大,却如暮鼓晨钟:“恒远,你入我门下时,问过我三个问题,如今明白了吗?”
恒远浑身一震。
——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吗?
——断痴缠,绝妄念,忘迷乱,弃业障。
——苦海无边,真能回头是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