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协会里那些大术士和宗师们,招收的学徒哪一个不是勋贵豪富出身?
这本来也是她即使得知朝廷的确要改革术法协会,也不过担忧几天,想通之后又放下心来请几人吃饭的原因之一——都是勋贵或者富豪家的子弟,身后哪个家族没有些人脉能量?就算皇上怕也不敢像对少林寺一样对付术法协会吧?最多减少对术法协会的投入,让术法协会少跟科学协会抢几个生源,再找几个不开眼阻碍改革的施法者做典型收拾一下罢了。
能臣干吏们都说要改革,可他们对施法一窍不通,这术法协会还能怎么改呢?
只是,被一个尚未正式加入科学协会的小辈这样质问,鱼玄机还真没法回答。外行人或许不知道成为施法者的条件有哪些,但肯定清楚这些条件里没有必须拥有丰厚家财这一说。
全国所有施法者,有几家的财产能超过户部每年那七百万的财政拨款?
国家每年调拨那许多钱财,术法协会的导师们还是只招收富家子弟做学徒,这要真深究下去,未免太过尴尬。
鱼玄机怒气全消,俏脸通红。这是事实,她自问自己的脸皮没厚到潜规则被人揭开,还能对着别人发火的程度。
于是她只能试着辩解道:“国家每年近七百万的投入,看着确实不少,实际却是根本不够。每个施法者的成长都是伴随着大量实验和各种昂贵材料的消耗的。你前天送给云翼一枚寒貂的晶石是吗?”
欧扬点点头,他确实把自己行猎所得的那枚魔晶石送给左总兵了。
鱼玄机继续解释:“昨天水晶和琳儿做了一次失败的寒冰箭与电击术结合的施法改进实验,已经把那枚晶石毁掉了。这次实验,损失的材料加起来,上千元都有了。这还是学徒呢,要是正式法师或者大术士,失败一次浪费掉的金钱要十倍二十倍的往上涨。”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其实也是术法协会为何只招收有钱人家子弟的原因——我们需要学生的家庭承担数额惊人的学费。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术法协会的成员相对极少。上次老魏说到二十元一张清醒符要多少有多少,其实那是胡说。不说清醒符仅仅人工成本就有十元以上。单单制作清醒符,全国每年也不过售出万余张,如果需求数量大于一万五千张,整个术法协会都找不出那许多人手去做这事。”
“如果都学,时间上根本安排不过来。”说话的正是刚刚进门的鱼玄机鱼道长。她仍是穿着从不离身的道袍,只是款式、色泽、标示与左总兵穿的完全一样,如同穿了情侣装。要知道,即使是同属道家的各大门派(包括施法者和靠拳脚的武林门派)所穿道袍之间也会有一些款式细节上的不同。门派的标示更是如此,有经验的老江湖可以从独特的标志中看出这个门派的传承、江湖中的地位等等信息。这东西是不能随便乱改的,否则很容易被人当成“邪门歪道”。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也没有挽起,很随意的披散在背后。手中托着一个方盘,上面放着三样小菜,眉眼之中显得心态平和,一点都不想忧心与术法协会前途,几日不眠的模样。
她身后,左水晶和那个始终跟在身边的少女也每人托着一个菜盘。八个人,九样菜,似乎刚刚好。
确实一副不必拘礼的休闲家宴模样。
只是自己的身份算什么?参加这种家宴合适吗?
“坐吧。”鱼道长淡淡的对欧扬说道:“你小子确实眼光独到,今日原是水晶的拜师宴,本想让她正式进入我的门下,我也好引荐她加入术法协会。可你那时一席话已经被老兰验证了,我也不能为了私心耽误水晶的前途,这拜师宴吃不成了,就亲自下厨,请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吧。”
左水晶气呼呼的打断她的话:“我不管,我偏要拜您为师!师父已经教了水晶十年了,现在门派有危险就不要水晶了?”
她微微笑了一下,像逗一只小猫一样抚摸着左水晶的脑袋,开玩笑道:“师父当然不会不要水晶了,几个老头子都是有大本事的,你哥哥和这个小子……”鱼玄机狠狠剜了欧扬一眼:“也算俊才,他们吃了师父做的菜,岂能没有回报,就让这些大老爷们给咱们想想办法吧,想不出来不给酒喝。”
兰成林呵呵笑着打趣道:“小鱼儿你管好小翼就行了,我老头子怎么也算你的长辈,你可管不着我喝酒。”
魏学政则干脆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铜壶:“你们术法协会每年将近七百万经费,怎么连酒都舍不得?幸好我知道你这里是宴无好宴,你的性子肯定会管着不让我们喝酒,我自己准备好了。”老头得意洋洋的把酒壶递给兰巡抚:“看看,正宗的秦州烧刀子。”
左云翼听到有正宗烧刀子,喉头滚动,正想说话,却被鱼道长极具风情的一眼瞪了回去。
“你也想喝?”音调很温柔,但左总兵已经正襟危坐,看都不看那壶酒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