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生医道盛名得以完全,不用施展出阴损的钻心阴针的功夫戕害他人,祸害天道人间,此生大仇得报,声誉得存,人生至此,也算是夫复何求了。
在江湖之中,魏行远的地位不过是中上等的角色,比他名望高企者,如十二世家的主人,八大门派,四大帮会的掌门耆宿等等等。
在江湖医道上,当世中能与他相提并论者,不过覃逸风,连浮云两人而已。
因此对于神医的声誉,他最为珍视,也是他后半生隐姓埋名之后立足江湖的根本。
疑难杂症,伤科重病,他更能以通玄的医术成就药到病除,起死回生,真可以说起死人于地上,肉白骨于棺木,这些成就也是他生平所最骄傲的。
他全力研习医术,乃是在全家被害之后,少年时候因为继承祖上遗传的振威镖局的家产,无有经济之才,又志不在此,所以经营不善,又被薛人奉设计坑害,终止于弄得家破人亡。
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人,没有因为个人遭遇的不幸悲惨而愤世嫉俗,更没有因己身之不幸而怨怼世人,眼见着他人遭罹病痛而不闻不问,反而专研医道,精益求精,救死扶伤,在医术上别看一番新天地,也算是难得之至。
当世三大神医之中,覃逸风亦正亦邪,行事全凭己意,行医的手段与他在江湖中的作风一般不二,不惮于以医术毒药杀生害命。
连浮云迂腐自拘,在医道之上固然精妙,不过他一生致力钻研的乃是奇门遁甲,而不是岐黄之术,比起来魏行远自然多有不如。
魏行远困顿于血海深仇,为了报仇忍辱负重,以贪鄙之名掩饰自己所图之重,他的本色实在乃是豪迈的一代江湖侠医。
望着数年来跟随在身边服侍自己的药童,魏行远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打点起最后的精神,嘿然道:“孩子,多谢你了,你陪伴老夫最后的余生,我老怀得以安慰,老夫乖戾暴躁的脾气对你的伤害,尚且请你见谅。你的温和秉性,身具奇能却面无骄色,老夫生平仅见,你陪着我这腐朽老迈的家伙三年,真是为难你了。我刚才正欲施展被魔鬼加持的钻心阴针,阴差阳错,被你一剑喝退心魔,你助我一家人大仇得报,解了我心头的魔鬼,真是恩同再造,若非你,我如何能够避免沉沦孽海魔障?“
“我收养你多年,却不知道你的来历姓命,你也说你自己并非无名无姓,实在不便多说,你说在应该的时候便会告诉我,你不会等到老夫的坟墓之上浇奠时再告诉我这一切吧,而今你可以告诉我了么?”
那童子微微一笑,道:“爷爷,也多亏你的救助和这两年的收留,我这些年学的这些医术,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公主的天疾。“
他平时一脸笑呵呵快活的面容,提到公主的时候,大有忧郁之色,魏行远几年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忧伤。
魏行远一脸惘然,忘记了疼痛,少年为他遮蔽住连绵的雨点,微微笑道:
“当年你在长安救活我的师祖林儒南老先生,我父亲对你感激不尽,说只要魏先生你有需要,尽可言说,我言家必然倾尽家财和能力报答。先生你对我父亲说,但求令郎日后在我门下习医三年,不知道你可还记得。”
魏行远满脸惊讶,遥想十年前自己在孟国公府,为孟国公的老师林儒南诊治疾病的情形。
孟国公言大人尊师重教,对于这位恩师,极尽赡养之责,真可以说奉养终老。林老先生一生著述颇丰,文才绝佳,只是科举仕途蹉跎一生,未有功名成就,也许是上干天忌,劳神费力,生了元瘿这种大智大慧者所患上不治之症。
自己被言大人后币重礼邀请为老先生治病,以高明的医术解了他的元瘿之疾(元瘿,现代医学意义上所指的脑癌,古人视头为人身之元,瘿者恶疾——作者注),使得他身体康泰,保其晚年无有疾病之忧,解开了言丞相心头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