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躺于床榻间,双手交叠着,面容安详而宁静。那修长的眉目总是轻轻阖着,眼睑覆上淡淡剪影。不知他若是睁开眼来,那细长的眼眸里该是如何的沉星敛月。
每日都会有大夫进出他的房间,动静弄得很轻。北夏皇也会经常来王府里探望。
近一年以来,他的病况时好时坏。情况糟糕的时候便如眼下这般,总也反反复复地睡着。
负责他病情的大夫是北夏山隐的鬼医一族,他向北夏皇禀道:“王爷身体严重受损,再加上头部受创才会如此昏昏然沉睡,我已是竭尽全力保全他性命至今,至于往后他是会慢慢痊愈还是会慢慢衰弱,都得要看天意啊。”
北夏皇不信什么天意,可如今这样的情况,他多希望上苍怜悯,能留他儿一命。
不知是谁给北夏皇出了个主意,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给瑞王娶一房王妃,按照民间的说法,这是叫冲喜,兴许喜气压住了病气,王爷就能好起来了。
于是穆王爷就有了这样一桩心事,回到自家王府里,长吁短叹不止。
他身边的老奴就问:“王爷忧虑什么呢?”
穆王爷想了想,与老奴道:“一个人要是彻底与过去无缘、重新开始,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这是一件好事否?”
老奴回道:“这是好事啊。”
穆王爷手里把玩的玉扇扇骨敲打着手心,思忖道:“倘若这人本已有妻儿了呢?”
老奴道:“哟,这可不好说了。抛弃妻子这样的事,好人也干不出来呀。”
“也并非他狠心抛弃,若是身不由己呢?”
老奴思考着回答:“那得问问看他妻儿的意思啊。”
穆王回头,笑呵呵地看着老奴,道:“你也主张问过他妻儿之意?”
老奴道:“想必王爷心中已有答案。”
穆王拍拍老奴的肩,便从他身边走过,道:“知我心者,非老友你莫属啊。”
贺悠道:“臣虽觉得此法有所不妥,可也希望皇上能少些孤独,若是能有个慰藉……”
“放肆。”
贺悠撩着官袍落落跪地,不再多言。
沈娴起身走到他面前,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他,低低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成为他的替代。你有空替朕操这份闲心,不妨操心操心你自己。这次管你病着还是躺着,在家等着接旨吧。”
原本沈娴没打算强逼贺悠的婚姻大事,先前只是吓吓他希望他有点自觉性。现在看来,他真是相当没有自觉性。
沈娴回到太和宫,玉砚近前伺候,端茶送水间发现沈娴一直盯着她瞧,她便跟着瞧瞧自己,问:“皇上,奴婢有什么不妥吗?”
沈娴若有所思道:“没有,我只是发现,你长得不比那些官家小姐们差。”
玉砚含羞道:“皇上这是打趣奴婢呢。”
“好歹也是朕身边的女官,如此去到贺悠身边,不算辱没了他。”
玉砚一听,给跪了:“皇上要把奴婢送去贺大人那里?”
沈娴着手写手谕,边道:“先送你过去熟悉一下,若是你与他有可能培养出感情,朕便下旨给你二人赐婚,他一辈子不敢亏待你。若是没有感情,朕也不勉强,再召你回来。”
“奴婢不要!奴婢就留在宫里,哪儿也不去。”
玉砚眼泪汪汪的,沈娴顿了顿笔,看她道:“你以为朕单纯是派你去培养感情的?朕当然还有别的任务交给你。”
玉砚哽道:“什么任务?”
沈娴面不改色道:“当然是要你去替朕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朕怀疑他对朕有异心。”
“真的?”玉砚想,既然这是任务,她理应义不容辞的,“皇上不是要奴婢去和他培……培养感情的?”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有点难为情,毕竟脸皮薄。
“当然,那只是幌子。”
“那皇上什么时候召奴婢回来呀?”玉砚问。
沈娴想了想,道:“等你找到他对朕不忠的证据后,朕就召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