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母后话外之意的素汐,一张俏脸涨得彤红。她和苏灵芝虽然不会和世间的平凡女子那样蛾眉善妒,但每当想起那个没有什么名份的淮南郡主不仅比她们早一步分走了元郎的半边心,而且如此天遂人意的为他诞下麟儿,心里终归是有些不舒服。
不过,在母后面前自然不便多说,怕扰乱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连忙以其他的借口略过。当夜空中垂落的烟火终于逐渐消散的时候,素汐公主眼眸中有过略微的犹豫之后,终于还是低声对母后说出了她心中深藏已久的忧虑。
“元郎他……执意要去做那些事。我们都曾经苦苦劝告过他,可他没有听从,终究还是在朝堂上把他的那些改制主张公布了出来。虽然还没有正式地昭告天下,但只是这样透露出去的风声,就已经令外界沸沸扬扬,各种声音褒贬不一……而且更令人担心的是,据说那些牵扯到自身巨大利益的势力已经开始暗中联合,想要令元郎的这次计划彻底失败。母后,我好担心他啊……!”
素汐公主眼中的忧愁和害怕不再掩饰。相比起儿女私情的小情绪,这件有可能会令元召蒙受重大危险的事,才是她和苏灵芝经过深入了解之后而夙夜难眠的由来。
“他是一片为国为民之心,你们要多多支持才对啊!素汐,你和元哥儿自小相识这么多年来,难道还不了解吗?”
“母后!我自然知道他的胸襟。可是,人心善恶难辨,他纵然是想为世间苍生做更多的事……然而这一次不比往日……恐怕将来不久,天下大半权贵就将会以他为敌!”
“怎会到如此地步呢?!素汐,你是关心则乱了……他现在已经是最年轻的大汉丞相,位高权重,在朝堂上有众多的追随者,更与太子关系莫逆。何况,陛下也是会支持他的……。”
“母后!你内心深处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看着烟花散尽的夜空重新归于寥落,卫皇后蓦然低下头时,目光中遇到的是一双含着凄苦泪珠的清眸。夜风带着寒意扑进殿中来,她不禁收紧了抱住素汐公主的臂膀,嘴里喃喃低语道。
“不会的……不可能的……陛下他,绝对不会那样做……!”
“可是……他为什么要太子坐镇长安,而让元郎随驾出巡天下……这其中难道没有某种关系吗?”
卫皇后听着女儿的疑虑,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下颌抵在素汐的头顶,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进入未央宫二十多年春秋,陪伴在君王之侧,她比谁都了解皇帝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愿……是我们都想多了!”
已经在大汉皇帝位上待了三十多个年头的当今天子刘彻,经常会莫名的感到一种厌倦。自从寻仙问道之路受阻失败之后,他就已经有了这种厌世的感觉。而今再加上身体的原因,在许多时候,这种情绪就更加严重起来。
曾经忍辱负重,胸怀大志的这位帝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消磨掉胸中锐气的呢?不仅世间无人得知,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个威名赫赫的帝王称号就此与他失之交臂。
世间英雄,只有在困境和磨砺中才能光彩夺目。就算是绝世的宝剑,如若困守在十丈软红中,也会摧折了锋芒。这位皇帝陛下,本来凭着自己的文治武功和无双霸气,是完全有机会可以成为屹立在帝王之林中最令人仰视的高峰。
然而,他终究完美的错过。只是因为有一个人并不希望在这个时代出现这样王霸之姿的君主!
在元召不动声色的潜移默化中,就这样生生的扼杀了一个皇帝成为雄主的道路。在后世的史书中,对于大汉王朝第五位皇帝的评价,也只不过是一位中上之姿的君主而已。
他此生最大的亮点,将不再是雄才大略的经纬天下,而是发现和启用了一位冠绝百代的贤臣圣才。
执掌朝堂的新丞相在元旦日朝会上所启奏的《大汉赋税改制疏》,以及随后所上的涉及到国家几个重要方面的变革简略,皇帝都进行了批复。
“元卿,这些事不用这么急……你如果想要去做的话,就从来年开始吧!在这之前,朕希望去好好看看大汉的江山……如此,有生之年,也就无憾了。”
坐在高处的皇帝,九龙冕旒冠之下的面容有些模糊。他的语气中似乎有些别样的意味,只是现在并没有多少臣子能够听的出来。
“陛下但有所命,臣等无敢不从!”
“好!那就等到春暖花开时节……你陪着朕去走这一趟吧!”
元召躬身应命,深深低下头去,很好的掩饰了面容中所流露出来的淡淡哀伤。他知道,皇帝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已经答应了他的全部要求。而皇帝对他的唯一所求,是让他给他争取足够的时间,去看看这天下!
这样的要求,对于早已经看习惯了这位皇帝多少年来数十次外出巡游的长安民众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感到大惊小怪的。然而,对于元召和极少数的知情者来说,这次皇帝出巡,却是一件比当前任何事都更加重要的任务。
于是,在接下来的整个冬天里,元召把即将开始税赋改制的前期准备工作,都交给了助手们去做。而他主要的精力,则放在了皇帝身上。
在草原、大漠和西域诸国都有着绝对影响力的大漠神墨云白,接到了来自长安的遥远指令,然后他一刻也不敢怠慢,亲自登上天山雪峰采摘到冰山雪莲,以八百里加急快马一刻不停的送到了长安来。这种极其珍稀的物种,元召希望可以用做药效成分后,也许会对皇帝的身体起到极大的稳定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