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晨曦渐渐褪去,一轮红日跃出云层,长安城从沉睡中醒来。城门四开,车水马龙。许多平凡的寻常早已司空见惯,在日与夜之间交替上演。而更多的盛大与光芒,将随着日出东方,在大汉帝国的心脏,未央宫含元殿,露出气势峥嵘!
汉朝的大朝会,以日出为限,开启宫门。这不同于某些朝代那样早起摸黑上朝,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当然,这其中的起源也许是来自那位什么事都很懒散随便的高祖皇帝刘邦。臣子们倒是免去了一些辛苦。
白发苍髯的老宗正,高冠博带神态威严,带着宗室老臣们的力量,走过朱雀门时,他看了一眼那座巍峨宫殿的全貌。这巍巍宫阙和赫赫典章都是高祖皇帝亲自制定的规模,之所以初建的如此雄伟,就是为了让后代子孙遵守旧制,不必再费心费力的去胡乱改动。而他作为高祖皇帝嫡系子孙,执掌宗正府,维护祖宗法制,岂容懈怠!今天无论如何,必要得到准确的回音。
此刻大宗正刘轩心中大概没有想到,含元殿上的唇枪舌剑无尽风波,将会有他开启。
越来越多的大臣从城中各处府邸汇聚到了未央宫前,陆续按照次序进入朱雀门,沿着长长的甬道,走向含元殿。
天有时刻阴晴,人有祸福旦夕。初升的红日好像只是预告了白天的到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大片的彤云从天边汇集,越来越厚越来越密。当所有大臣们都进入未央宫之后,云层终于完全遮蔽了阳光,只留下头顶的沉重阴霾。
各怀心事在长安的文武百官中,有许多人已经提前听到风声,或者是在这其中有所牵连。都预感到今天将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至于是福是祸,现在还无法得知。
一匹马从南城而来,转过几条街道,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在朱雀大街上。许多人惊奇的转过头来时,看到一人一马穿过薄薄的晨雾,慢慢的向着这条中轴大街的尽头而去。
坐在马上的年轻人,长安民众大多都很熟悉。在口口相传的许多日常谈论中,他早已经成了一个传奇。
农人熟知他,是因为有一种最新式轻便的耧车和织布机,随着他的出现,来到了这个世间,为无数农人的生产方式带来了巨大的改变,随着时间越久越显现出来,这其中的功德,恐怕无可估量。
士人熟知他,是因为他最先对皇帝提出了“唯才是举”的建议。十几年时间里,无数普通出身的年轻俊才大量涌现,得到量才重用,整个天下官僚系统开始越来越显现出活力。
商人熟知他,是因为此人用他指点天下财运的妙手,使整个国家财货南北流转、东西互通,百业振兴,五湖四海皆繁荣。
当然,他做过的事还有很多。不过在这些普通人心中,只有事关自身的才是最关注的。而今山雨欲来,黑云压城,这个人的命运究竟如何?牵动了很多人的目光。
那匹马经过之处,街边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或者是行走的脚步,心情复杂的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看着他走进未央宫,开始去单枪匹马的战斗……。
大汉长安城,平静了三天的时间。
普通长安民众所知道的消息,也不过就是大朝会之后传播开来的人人尽知的事。虽然心头情绪各异,但为那位年轻侯爷暗中打抱不平的终究是多些。
三天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酝酿和完成许多事了。关于权力的欲望,关于利益的纠缠,关于坚定的决断,关于此去一往无前……。
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对与错,善与恶,都是可以拿来利益交换的砝码,这是惯例,千百年沿袭,当生死攸关或者富贵可期时,世间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不为所动。能够初心不变的,那是圣人。而圣人这种东西,异常珍稀,据说五百年才能出一次!
元召自问不是圣人,他也从来没有想着要去做什么圣贤。如果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过完这一生,便是他最大的所求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有些人并不想让他安安稳稳的做事,明枪暗箭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准他的要害。
在长安平静的这个春日里,也许还没有人预料到,这位年轻侯爷的反击将会是无比激烈。
今天又是大朝会的日子。御史大夫张汤早早的起身,在几个侍女伺候下洗漱完毕,准备好了朝服,就等着吃过早饭后去准时上朝了。
人都是有多面性的,在很多时候无分善恶。就像张汤此人,虽然喜欢玩弄权术,打击对手心肠狠辣。在个人操守方面,却能做到廉洁自律,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力做出贪污受贿之类的勾当,也算得上是一个异类了。
张汤的府邸里,所有的下人们加起来也不过百十来人,只依靠着老爷在朝廷上的俸禄,自然来不得那些奢侈。不过,他在这些方面本来就没有那些讲究,虽然饭菜简朴些,倒也是吃得有滋有味儿。往日里自家老爷穿戴完毕后,饭菜早就齐备的送上来。然而今天的情况些奇怪,御史大夫大人都坐着等了好一会儿了,管家竟然还没有领着人过来。
张汤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情形可从来没有发生过。他正要起身去房中呼唤夫人,让她严厉的管教一下府中的下人们。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耽搁了上朝大事,那怎么行?今天他可是要发起对那个所恨的小子猛烈攻击的领头人呢。
管家终于脚步匆匆的来了,脸上带着惶恐的神色。自家老爷待人苛刻严厉,让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唯恐一不小心就会招来责骂和鞭打。身后跟着的几个家人连忙把手中好不容易做成的饭食在案上摆好,恭请老爷用餐。
张汤先顾不得责骂追究,上朝的时辰耽搁不得,他必须速战速决后马上起身。然而吃了还没有几口呢,不禁佛然变色!这、这是什么饭?竟然如此难以下咽。
菜是清水煮的,没油没盐。米饭粗糙难吃,显然是陈米……!真是岂有此理!下人们简直无法无天了这是?
“张安!这是怎么回事?哼!”
张汤把饭碗扔到桌子上,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老家伙本来就胃口不好,弄这些令人难以下咽的饭菜来吃,这是要造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