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会感到很吃惊吧?朕竟然会押下东征将士们的战功暂时不予奖赏,而要等到下一次。呵呵!你们却不要误会了朕的话,朕身为大汉天子,九五至尊,还从来没有那么小气过!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有一个人亲自提出来的,而朕考虑过后,就答应了他。”
话说到这里,精明些的大臣早已经明白了他所说的这个人是谁,只是他们有些想不明白的是,是在怎样的境况下,这对君臣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果然,他们的猜测没有错。在皇帝在接下来的话中,得到了证实,并且,解答了他们的全部疑惑。
“长乐侯元召在给朕送来的最新奏章中,对朕提出了这个建议,他说所有东征将士的功劳,可以暂时记下,等到他们北击匈奴,把狼群赶回草原,将士们取得更大的功勋,凯旋而归,回到长安的时候,再一并封赏!”
宫阙深重,落雪无声,含元殿中显得很安静。皇帝声音之中所包含的感情,也听得很清楚。
有的臣子抬起了头,眼神中是钦佩和崇敬。有的臣子低下了头,心中有着说不清的感受。即便是御史大夫张汤、廷尉杜周以及许许多多对元召恨之入骨的人,在这一刻,也有几分佩服涌上心头。
一个人有能力,有本事,能干成大事,这固然值得钦佩。但相比起能时时刻刻为国分忧,把国家民族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人来说,却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陛下,难道是说……长乐侯元召带兵平灭真番卫氏之后,并没有随着献俘队伍赶回长安来,而是去汉匈对峙的北疆前线了吗?”
出班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主爵都尉汲黯。汲黯多病,这几年更加严重,时常不能上朝,但皇帝敬重他的气节为人,一直对他优容有加。今天却也抱病前来,因为,他想要好好的听听元召所做的一切。
“汲卿身体不好,奏事无须出班稽拜。且请退回安坐,朕自会予以解说。”
皇帝对他是从心里敬重的,这样的耿介之臣,正是社稷的中坚力量,需要好好的对待。汲黯谢恩之后,退回到原位,认真地倾听。
“不错!正如汲卿所问,辽东大局安定以后,元召让太子一行回长安献俘,而他自己,则帅领着整编后的三千骑兵从辽东直入匈奴东部草原去了。想必一路厮杀,现在已经到了与雁门方向遥遥相望的地方了吧!”
听到肯定回答之后的汲黯,枯瘦的双手握起拳头轻轻的碰在了一起,已在心中喝了一声彩!自己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他,如若这次再与匈奴作战立下大功,归来之后,就算自己性命不要,也要陪他大醉一场,方不负此生结识之无憾!
“哦,如此说来,既然连长乐侯都已经到了北疆,那么,臣敢问陛下一句,汉朝与匈奴之间的决战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呢?臣等是否可知一二,以免的到时候对一些后备之事措手不及。”
这次说话的是太中大夫郑当时。刚才听到皇帝说元召去了北疆前线,他马上就有一种预感,也许汉朝与匈奴之间真正的大战马上就会开始了。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就会突然冒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对元召了解深刻的缘故吧。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必须要提前做准备了,这可不是与小国之间的交战,在他的认知中,汉匈战事一起,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分出胜负,那么一些后续的辎重粮草等筹划,将会是一场非常繁重的工作。
“哈哈哈!郑卿,你所考虑的问题,正是朕今天打算在朝堂上与众卿公布的第二件大事。不过在讨论这件事之前,朕想先请你们看一样东西。来人,搬上来吧!”
皇帝朝一边摆了摆手,在所有臣子们惊愕不解的目光中,却见有几个宫中内侍从侧殿之中搬过来一卷东西,按照指引展开以后,在御座旁边的九龙壁上悬挂了起来。
“在很久之前,元卿给朕绘制过几副大汉疆域图,而这块北疆从雁门关到塞上草原南部的地形图尤其珍贵。朕令画师按照原图进行了放大,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众卿可以好好的看看。看看匈奴铁骑与我们大汉相持争斗了近百年的这半片草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说到这里,皇帝刘彻的语气加重了些。这幅地形图,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千百遍,上面的每一寸土地,他都用手指细细的量过。所谓一寸山河一寸血,他指间的这方寸之地,是被千千万万汉朝军民的鲜血染成的。每一次想到这些,怎不令人扼腕愤恨!
含元殿里有片刻的静默。有许多大臣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形象展示草原地形的图画,一边在心里暗暗称奇,一边认真地端详着上面标记的地方。虽然那些名称都很陌生,但他们也知道,长城以外那些涂了绿颜色的地方,便是匈奴人的领地了。
“这就是黄河流经草原的地域了!”
皇帝刘彻亲自站了起来,走到那地形图跟前,用手指重重的点了点那条弯弯区区的黄线。然后语气中开始带了莫名的兴奋。
“在黄河流经草原的这片地方,俗称河套地区。水草丰美,是匈奴人最重要的牧马养畜地之一,更是每次匈奴骑兵聚集后出征汉境的出发地。这地方价值的重要,朕想你们都听明白了吧?”
看到大家在纷纷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皇帝刘彻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决定不再与臣子们兜圈子,猜谜底了。
“就在昨夜,北疆已经传回了加急战报!元召说大战即将开启,他们这次的目标,是突进草原,夺回河套之地,给匈奴人以重创……元召把这第一次大战命名为河南战役!诸卿,以为如何呢?”
长安雪,汉家魂!将军旗流云半卷,有猎猎长风终于开始从南往北,荡寇鏖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