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腰不好,我来推。”
停了车秦深就过去接过爸爸手上的活儿,继续推磨,他年轻、力气大,还知道怎么控制速度和力量,匀速磨出来的豆浆又好又细密。
爸爸扶着腰站直了身子,喊着丢丢和自己一起去厨房煮豆浆,一会儿就有新鲜、甜甜的豆浆喝了。
看到爸爸要拎又沉又重的豆浆桶,秦深又说:“爸爸你放着,我来拎。”
妈妈拍了他一下,“别乱动,好好推你的磨。你弟弟在家窝着都要孵蛋了,都是你们惯的。”扬声喊着,“小宁,林晓宁给我出来帮你爸拎豆浆。”
“这不是经历挫折和失败,正在迷惘期嘛,就惯个两天,之后就扔他出去。”
“他迷惘!我还心疼钱呢,早说了不要轻信那些酒肉朋友,偏不信,这下好了吧,倒卖的海鲜没有,钱也赔个精光。”秦妈妈对小儿子恨铁不成钢,大学考不上、中专不想上,说是跟人出去做生意,做了两三年,酒肉朋友认识了很多,钱赔进去不少。
秦深为弟弟说话,“他交际能力强,在外面吃得开,就是太容易轻信人,吃到个教训也好。”
“你们啊,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不一会儿就有个趿拉着人字拖,睡眼惺忪的男人从屋子里面跑出来,拎着豆浆桶就往厨房跑,放下后又一溜烟儿地准备跑回屋子里继续睡大头觉,从丢丢身边路过的时候还手贱撸了一把丢丢的脑袋,“可怜的娃,你爸爸就知道坑你。”
这说的是丢丢带面粉袋子到学校的事儿呢,照片秦深给爸妈看过了,爸妈又跟林晓宁说了,就这样全家都知道了。
丢丢拍掉小叔叔的爪子,哼了一声,“你还坑爷爷呢。”
“哼哼,真不乖,不爱你了。”林晓宁双手插着丢丢的咯吱窝把人提起来,在丢丢的尖叫声中搞怪地说:“面袋小王子张胆量了啊,竟然敢和你叔叔顶嘴。”
“啊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林晓宁!”妈妈大吼,“把丢丢放下来,你给我过来推磨!”
林晓宁顿时怂了,小心地把丢对放下来,整个人灰溜溜地蹲到石磨旁边,讨好地抱着妈妈的腰,“妈,我手稳着呢,不会伤到丢丢,你放心好了。”
“起开,大小伙子了,还这么没皮没脸的,快给你哥接把手,给我干活。成天睡觉,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钟了……”妈妈训儿子那是一时半会儿都不带停的,林晓宁可怜巴巴地向秦深求救,秦深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让弟弟“自求多福”吧。
秦深自个儿都背着“抛弃”孩子的黑历史呢,妈妈那是逮到了就要念叨几句,实在是不想吸引战火。
林晓宁垂了眉毛成了苦瓜脸,老老实实地从大哥手里面接过石墨把手认命地开始推磨,耳边是妈妈不停的唠叨。
秦深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算是传递一下力量吧,让他“好好改造,争取宽大处理”。
家里面的房子三层楼带一前一后两个院子,沿街的平房改成了木器店,平房的楼顶可以晒粮食干菜。院子两侧也带着平房,一侧做成了厨房、一侧是库房,后院那儿堆着爸爸收集来的木料,只用彩钢搭了简单的棚子遮挡一下风雨。
石磨在前院一角,离着厨房也就四五米的距离,秦深几步就到了,他们家还支着老式的锅灶,烧柴的那种,两口大锅并中间坐着的一个瓦罐,无论是烧哪一口锅,都能够用余热烧开瓦罐内的水。
瓦罐内的水可以喝,也能够用,冬天洗碗就靠这个。
家里面还有几亩田,每年父母都会种上油菜、黄豆之类的,收成之后剩下的秸秆就晾晒干了当柴烧。爸爸做工留下的刨花、边角料也能够烧火,他们这儿靠山,爸爸甚至会带着丢丢上山捡一些干柴回来。
就因为孩子们说用老灶煮出来的米饭比现代化工具做出来的好吃,父母就坚持将老灶用了下来。
秦深进来的时候,爸爸正在扬豆浆,就是用大勺子盛出一勺豆浆拉高倒回锅中,锅中的豆浆有着厚厚的泡沫,扬豆浆能够把这些泡沫给扬下去。越是稠厚、醇正的豆浆,泡沫越多,不添加多少水,当然口感也最好,做出来的豆腐也很赞。
“爸,我来烧火,是烧旺点儿还是减点儿?”小时候干过,上学之后很久没有再做,手艺不行了,但好在一些基本技能掌握着,所以秦深坐到火塘那儿并没有手忙脚乱。
“再添一些柴火,大火烧开。”
“好嘞。”
丢丢竟然趁着大人不注意靠近水边踮着脚去够荷花,还废了力气将荷花采了下来。
秦深差点儿炸了,养儿方知各种辛苦,以前听同待一个土坑的朋友说不让孩子干这个、不让孩子做那个,他还觉得管得太宽,回来一年他觉得太特么少了,真想在孩子的脖子上系上根链子,走哪儿都无法离开自己五步以外,稍微错眼,就怕孩子出事。
毕竟这个世界还是蛮危险的,特别是水火无情,摘荷花的时候没有站稳怎么办!
丢丢拿着荷花低着头站着,看着自己对在一起的脚尖,乖乖听爸爸的教训。
秦深也不愿意说的太多,让孩子觉得自己不好相处,叹了一口气,身后摸摸丢丢的脑袋,“以后记住了,不能够做危险动作,不要太靠近水边。”
“哦。”
“来吧,爸爸做了糖蒸酥烙,我们一起吃。”
领着孩子坐到章俟海那儿,遮阳伞投下的阴影不够大,章俟海往旁边挪了一下,丢丢坐在中间,秦深小半个身子在阳光下。糖蒸酥酪一人一碗,被说教了丢丢就有些小情绪,抓着荷花看着手指,低着头半天没有动静。
秦深就把碗送到丢丢面前,挡住他看手指的视线,“里面有很多葡萄干哦,挺甜的带着一点点的酸,放在酥烙里面特别好吃,可惜小丢丢不喜欢,那我就吃掉了。”
丢丢抬起头,默默地看着爸爸,眼眶有些红。
秦深一下子就心疼上了,搂住儿子在他的额头上亲了好几下,“我们丢丢是个男子汉,怎么爸爸说几句就红了眼睛啊。”
“才不是呢。”丢丢揉着鼻子,声音里面带着一点儿哭音。
“那为什么呀?爸爸只是不想让丢丢做危险的事情,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做的。”
丢丢趴在爸爸的怀里面,手上的荷花茎干都被他捏得变形了,说话声音闷闷的,“我只是触景伤情。”
“哟,这个成语也会了。”秦深的语气比较夸张,无奈地对着章俟海笑了笑,哄孩子也是一门技术活。
丢丢继续捏茎干,“以前我和小伙伴在小河边玩儿,他们都有爸爸妈妈过来找,都让他们不要靠近河,不要去玩水。就我没有。”
秦深的脸上的笑意逐渐收了起来,抚摸着儿子的发顶,声音轻柔,“对不起丢丢。”丢丢的出生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太多的变化,他自己那时候也不大,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一点儿身为父亲的自觉性都没有,反而想要逃跑。
等了解骨肉分离多么痛的时候却已经身不由己,他寒假放假回来和丢丢相处的磕磕绊绊,等孩子和自己熟悉了又到了离开的时候,听妈妈说,他刚上了车,表现的满不在乎的丢丢就嗷嗷大哭,谁劝都没有用。
大哭之后丢丢还大病了一场,远隔千里视频的时候,秦深疼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父子天性,无论是谁都无法代替秦深在丢丢生命中的重量。
“对不起。”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在一旁的章俟海心隐隐的在疼,他茫然于这种情感的出现,心酸的感觉却无法自控。
“原谅你了。”丢丢伸出手指抠着花径折断的地方,“奶奶说你要上学深造,保护文物啥啥啥的,有人比我更需要你。。”
“儿子你真深明大义。”秦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情绪高昂,“丢丢,爸爸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丢丢抿嘴笑了,满足都写在了脸上,“爸爸,我会长大的,以后上大学工作要离开你的。”
“那时候的丢丢长大了,爸爸也会在你身后看着你。”
小孩子精力旺盛,大太阳下也不怕晒,捧着糖蒸酥烙吃了一会儿就在平台上到处走走看看,手上始终拿着荷花,摘下来的荷花在烈日下都蔫吧了。
章俟海和秦深在遮阳伞下坐着,章俟海看着丢丢问秦深,“孩子的妈妈呢,你一个人带着他也很辛苦。”
秦深尴尬地挠头,“还好。”他要怎么说啊,孩子的妈妈也是我,爸爸还是我,听着跟无性繁殖似的,自产自销啊,他能够怎么办,好绝望。
“小家伙这么年轻当爸爸不容易,打算给丢丢找个妈妈吗?”
“我不小了,在我们这儿二十六当爸爸的比比皆是。”就是孩子没有丢丢这么大而已,“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
还好,手机铃声响了,拯救了秦深,再说下去更尴尬了,“有人过来闹事?好,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