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审判,”黑发少女收了笑意,认认真真与埃里克目光相对,“我只是想用你的方式说服你,顺便给你个惊喜——只是你看起来并不喜欢。”
埃里克也静静看着蜜萝,少女漆黑的眼眸少了笑意的滋润,阿凯隆特河一般的幽冷立即又开始冒头——差点儿完全盖过了浪尖儿上那点儿零星的委屈,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但一点儿也不像不在乎的模样。
就是这模样,时不时给他些柔情的错觉,让他心怀妄念,总以为自己能从这双眼里获得爱与同情。埃里克在心中疯狂地自我嘲笑,他甚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蜜萝所言“你的方式”指代什么,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眸却诚实地再度泛起光彩。
“那是我的初作!”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自己颤栗的声音,咬牙切齿,甚至不争气地带了点儿哽咽——并不明显,但他知道蜜萝肯定不会错过。他爱慕的姑娘,在她偶尔愿意之时,比如现在,总是十分敏锐的。
爱慕的姑娘……埃里克为自己习惯性的形容在心底苦笑了一下——他终究还是做好一切宽容、原谅以及委曲求全的准备了。
“初作?”蜜萝始料未及。她本想问他这些年的作品在自己到来之前难道从未在剧院上演,忽然想起他所表现出对演员的挑剔,于是释然——即便还有疑惑,看着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也没法继续伤感下去了。没错,她就是那么个心软又大度的人。
蜜萝不得不承认,比起新人类之间简单粗暴的征服或臣服,自己与旧人类相处时总不免有些笨拙;但她同时又敏锐地觉察,自己的艺术家朋友或许就是那第一个愿意回头的人了。
“好吧,西德尼,我很抱歉。”黑发少女于是愈加放柔了语气——即便她来自末世,人们对“初次”的看重却从未有所变化。她想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大约,就像末世的新人类孩子第一次尝试狩猎异族并不想要长辈随行一样,她的艺术家朋友第一次上演的作品也绝不希望有人指手画脚,即使那可能成就经典。
不知道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蜜萝大致扫视了一遍埃里克重重修饰的面孔,排除有厚重毛发遮盖的地方以及那个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假鼻子,恰好只剩那双在她看来毫无威慑力,反而因为长时间瞪视有些水润的金色眼睛。
原来成天同花草打交道的女孩儿,唇上也不一定就染着花香。埃里克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他觊觎良久的粉唇已气势汹汹地欺近。他本能地眨眼,眼帘落下的瞬间,某种奇异的触碰悄然而至——温暖,又柔软,胜过他为之哀恸的一切音符与节拍——那甚至不是装饰音般在琴弦上一触即逝的幻梦,而是一支缠绵的小夜曲,兼具母亲般的温柔爱抚与少女情窦初开的痴缠。
一个吻,一个女人的吻,一个心爱的女人赠与你的吻!埃里克很快回过神来,他本能地渴求更多,却又胆怯地想要躲避,然后发现自己干瘪的头颅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少女温柔有力地固定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