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哀乐阵阵,喇嘛的念经之声嗡嗡的,像一团蜜蜂缠绕耳边。
今儿是老太太去世的第七日,忠勇公府正在做法事呢。所以她们这几个孙女辈儿的出嫁格格才特意回来上柱香。
少卿,外头笃笃笃敲了三记,响起了太监小乐子的声音:“福晋,十一爷来接您了。”
“知道了!”盈玥连忙取下身上披着的白帛,交给玉盏收了起来,然后与吟容、宝容告了辞,便快步离开了这个香阁。这里是专门给出嫁之女的更衣之地,她们的守孝级别,是不必“披麻戴孝”的,每逢“七”,身上披块白帛,上柱香、磕个头既可。不似孝子孝孙那般,要一连跪上三日。
算不得吃苦,只不过饮食上沾不得荤腥、孝期内不能与丈夫同房而已。且孝期也短,很快就过去了。
永瑆正在前院正堂,安慰老爹傅恒。
傅恒才真真是披麻戴孝,形容枯槁,瞧着生生老了十岁。
其实,这已经好多了,老太太去世那天,傅恒才真真是失了魂一般。彼时满堂哭嚎,却不见得有几个是真的哭的,哪怕是额娘纳喇氏,那也是帕子上涂了姜汁的。
倒也怪不得额娘,老太太当年没少给阿玛屋里塞小妾,额娘心里早就堵得慌了。如今老太太没了,额娘能哭出来才怪。
这么多晚辈,会真心为老太太掉泪的,约莫也只有老太太嫡亲的这些个儿孙吧。其中当属阿玛傅恒哭得最悲怆,毕竟,死去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阿玛莫要哀毁过度,否则玛嬷九泉之下,必定更加不安了。”看着老爹这幅憔悴的样子,盈玥也不由红了眼圈。其实老太太去世,她哭过一次之后,倒也没有太伤心。反倒是阿玛这幅样子,才更叫她心里难受呢。
傅恒抬头看了看她,“月丫头啊……”傅恒眼睛又红了,他强忍着泪水道:“你玛嬷也给你留了些念想,回头阿玛拾掇一下,叫人给你送过去。”
盈玥鼻子不由一酸,老太太虽然封建古板,但对她的确是相当不错的,连她这个已经出嫁的孙女,都特意留了一份丰厚的遗产,其中不乏珍玉珠宝、古玩字画,粗粗估计只怕也值好几万两呢。
正说着话,额娘纳喇氏来了,盈玥嘱托了额娘好生照顾阿玛,便与永瑆一起打道回府了。
九房长孙福灵安,在觉罗老太太去世后第三日才堪堪赶回京城。
富察家孙辈中,与觉罗氏这个祖母感情最笃的,应该莫过福灵安了。可偏偏,福灵安被西南战事缠住了手脚,唯有先击退缅匪,才能回京。
这一耽搁,祖孙二人,竟是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老太太带着最后的一分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作为富察家最后一个最高辈分的老人家,老太太的丧礼可谓是极尽哀荣,甚至连乾隆陛下都亲至祭奠,并下旨,以郡君之礼,安葬觉罗老太太。
老太太这一去世,富察家九系儿孙少不得都要丁忧辞官,多则守孝三年——譬如傅恒极其同辈老兄长们,是为斩衰。
老太太嫡亲的四个孙子,以及其他八房孙辈,需守孝一年,是为齐衰。
另外大哥膝下的嫡庶四子、以及二哥与和嘉所生的两个丰绅,作为曾孙,则只需守孝三个月,是为缌麻。
至于老太太的侄辈、侄孙,按照远近,亦需服大功、小功之孝,不一而足。
而盈玥作为出嫁之孙女,其实是不能为富察家长辈们服孝的,当然了,老太太身份非比寻常,她若自请守孝,太后和皇帝应该会准允。
只不过……她才刚答应了永瑆,要跟他蒸包子的……若是守孝,肯定是要耽误了。
唉,一时间,盈玥有些犯愁。
这厢才刚头七,吟容、宝容便跟约定好了似的,一块扎堆商议,吟容率先开口了:“咱们三个都是嫁进皇家门的,头顶上又都没有婆婆。”——修龄他亲妈只是老豫王的侧福晋,虽是亲婆婆,却算不得正经婆婆。
吟容顿了顿,又道:“大公主自请守了‘小功’之孝,咱们仨总不好越过去。”
宝容忙道:“要不咱们就守‘缌麻’?”
说着,二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盈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