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大战来临

自己的手下全都战死,他虽然逃过一死,却瞎了一只眼,颠沛流离重返京城,才知道自家妹子和亲外甥全都死了,葬入了皇陵。

东北大营是一个秘密基地,之所以被称为秘密基地,就是因为这里宛若桃花源般与世隔绝,他只需对被挑选为玄衣卫苗子的手下日复一日地教导,监督他们练习暗杀、监听,因此,不但是忙碌,连他偶尔想知道关于妹妹的消息,却也无从得知。

他的拳头捏的清脆作响,如果他早点听说楚白霜怀孕了,他兴许会冒犯天威回京城,而不是直到这般落魄的地步,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唯一的妹妹已经不在人世。

皇帝正色道:“楚阳,你既然回来了,朕有事要托付给你。”

楚阳一身的肌肉紧绷的疼痛,但他只要一天是臣子,龙奕一天是天子,君臣之道就足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更别提,妹妹楚白霜的死,跟她的偏执有很大的关系,若她早点低头认输,知足常乐,而不想着要把蒋思荷拖下皇后的位子,那么,她至今还是众星拱月的惜贵妃娘娘。

一个人的性格,跟她最终的结果,岂能无关?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心疼痛苦,毕竟楚白霜是他唯一的妹妹,也是从小看到大最宠爱的家人啊……他这个大哥,为官多年,一直都很谨慎,没有更大的野心。就算妻子离世,有好几个官员推荐自家女儿当他的续弦,他都一再拒绝,并非只是他对亡妻格外深情这么简单,婚姻是强强联合的最好方式,他当然可以答应,但是孤身一人,想得更多的是妹妹在后宫的处境。

他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避开他日外戚壮大造成皇帝的多疑,只是为了能让楚白霜在后宫多过几年受尽宠爱的日子而已啊。

可是如今,不但全都幻灭,连楚白霜这个人也早已香消玉殒,他连妹妹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便是天人永隔。

“皇上,微臣想要辞官。”楚阳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膝盖磕碰在冰冷的地面上,刚是听声音,就知道很疼。

闻言,皇帝的眼角几不可察的一抽,他暗忖了半响,苦笑道。“楚阳,我们认识将近二十年了吧,朕唯一承认的好友就只有你一人。是谁把剿灭所有玄衣卫,你我心知肚明,他不愿隐忍,朕也不得不采取措施。你真的决定要在朕如此艰难的处境里离朕而去?”

“微臣或许是皇上过去的好友,但微臣愿意相信,只要皇上愿意放下心怀,必然还会有更多的知己。”楚阳这一番话看似没有任何情绪,但眼神却转为冷漠,他或许无法指责皇帝更多,但着实心力交瘁。

楚家只剩下他跟多病的老父,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继续专注在官场仕途上的理由,还剩下什么?

“楚阳,你还在怪朕吧……”皇帝问的极为寂寥。

“微臣不敢。”

“朕岂会不明白你的心思?”他叹了口气,双眼幽暗:“朕知道你最宝贝白霜这个妹子,她死了,你心里比任何人都不好受,就算你要来找朕拼命,朕都能理解。”

若皇帝只是一个普通男人,那么,楚阳一定会对这个妹夫耿耿于怀,甚至,脾气上来了,往死里揍也是可能。

但谁让龙奕是一国之君呢?

“好,你我各退一步。只要你为朕办好最后这件事,朕就许了你辞官的请求,赐你良田千亩,你不必再为官,安心奉养楚家老爹。”

楚阳依旧面无表情。“皇上,伤人一万,自损八千。”言语之中,是在劝说皇帝,他知道这对兄弟彼此都有防备之心,终究有一天手足之情不在,但皇帝要对靖王下手,还是比他想象中提前了好几年。

他认为,以皇帝如今的势力,还不足以对抗狡猾多端的靖王,靖王何曾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懦弱角色?

皇上是否操之过急了?

“留着他,始终都是个隐患。”皇帝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桌上的蜡烛上,稍显削瘦的脸上,只剩下一派麻木。

既然兄弟俩已经说破了,那么,就怪不得他了。

楚阳跟随着皇帝的视线,他跟白霜之间的感情,他或许不能说什么,但是,就让自己再为皇帝尽忠一次吧,之后,他就再也不为官。

“皇上打算怎么做?”

……

三天后,皇帝果然下了一道圣旨,赏赐幽州为靖王的封地,命靖王一家子即日启程。

接了圣旨之后,秦长安神色淡然地回了庭院,今天她正有雅兴,在院子里种花,拿了个小铁铲,将花苗栽种到花圃里。

一边种花,一边还想着皇帝会在他们离京的路上准备多少惊喜给他们呢?一不留神,铁铲就伤着了自己的手指,柔嫩的指腹上顿时冒出血珠来,一滴滴地落入黄土之下。

在一旁荡秋千的小丫头九九见了,飞快地冲了过来,胖乎乎的小短手,握住她的指尖,轻轻吹着。

小丫头稚气地说:“姨姨,九九帮你吹吹就不疼了。”

秦长安教这句话哽住了喉头,纵然见过那么多可怕的事,还是轻而易举就软了心肠。或许当真是已经怀孕生子的关系,整个人的柔情母性都满溢出来,曾经她面对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从未想过自己当真可以拥有一个圆满的家庭,只觉得此事可遇不可求。可现在,管它命运多舛还是世事无常,她好端端地待在靖王府,又被龙厉那么近乎偏执地爱着,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想抓紧现世的安稳。

京城的一家小酒馆内。

“哎呀,九爷,您的脸怎么这幅德行啊?”相熟的掌柜抬眼看到裴九,呵呵一笑:“该不会是招惹了哪家的小姑娘,被人揍了吧?”

“老牛,得了吧,你什么时候见我调戏过小姑娘?”裴九挑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下来,将一锭银子重重拍了下,豪气冲天:“好酒好菜,少啰嗦。”

“啧啧。”被称作“老牛”的中年掌柜摇摇头,把一个水煮蛋往裴九手里一塞,无奈摇头。“不是小姑娘,那就是老姑娘咯?”

闻言,裴九却一噎,一边拨开鸡蛋壳,用软嫩的鸡蛋按揉着脸上的酸痛处,甚至,双颊浮现可疑的绯红,表情诡异地骂道。“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不想做生意了?”

老牛从厨房端出两盘开胃小菜,他的酒馆不大,来的都是回头客,这位裴九虽然到京城才一年多,但最常光顾的就是他家的小酒馆。以前是点一盘花生米就能喝上一晚上的水酒,现在则出手大方的显然发了横财,老牛可以说是看着他青黄不接到现在的慷慨大方。

不过,老牛做人本分,规规矩矩地找了好几块碎银子,搁回了桌上。区区几道下酒菜,哪里值得上十两银子啊?这裴九爷,明明之前过够了穷日子,如今也不知收敛收敛,存下点积蓄。

裴九揉了揉依旧火辣辣的面颊,想到那只精美秀气的绣鞋踩在自己脸上的感觉,就忍不住一股血气在体内横冲直撞。

他果然是有病吗?

不过,她可真凶悍啊。

明明这般抱怨,但嘴角却又古怪地勾起笑容,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酒水穿肠过,他一个激灵,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老牛哼笑道:“还说不是看上姑娘家了?不过啊,裴九爷,你若是喜欢别人,可得存点银子,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过日子了。这世道,讨媳妇没钱可不成。”

“谁说我要讨媳妇?”裴九把脸一板,反应很大,被绣鞋踩踏过的左边脸颊更是烫的吓人。

“你呀,比我儿子还大两岁,我今年都抱孙子啦,讨媳妇这种事,趁早才好。难道你就不想有个家?你总是把酒馆客栈当家,年轻还好,以后呢?难不成这样过一辈子?”老牛低头扫地,继续发牢骚,裴九是个孤家寡人,有时候嘴上没个把关,但不妨碍老牛跟他成为忘年之交。

没听到裴九的反驳,老牛回头又看了裴九一眼,今日裴九身上的一套衣裳,实在是很好看,看上去是成衣铺子里的上等货。

紫色虽然华贵神秘,但非常挑人,并非人人都能穿戴好看,好些大老爷穿了只会显得呆板又老气横秋,可是裴九却不然,紫色仿佛是他最适合的一种颜色,哪怕袍子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点缀,竟然抹去了裴九身上的世故味道,反而带出几分不该属于他的华丽优雅来。

半个时辰后,桌上四盘菜吃的差不多了,裴九喝光了最后一杯酒,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我马上就打烊了。”

“这么早?老牛,你要赶着去投胎啊?不会啊,我算过,你能活到六十六呢……”

“呸!今天是我孙子满月,我早点关门,回家抱抱孙子。”老牛一脸欢喜骄傲,因此,不在乎裴九的胡言乱语,他习惯了,裴九一旦喝酒就会胡说八道,但人却不坏,没什么心眼。

“你孙子满月啊,老牛,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就送个礼物你吧。”

“别再乱花钱了,九爷。”

“老牛……记得,这个冬天,多屯粮,越多越好。”

老牛一笑而过,什么屯粮啊,又不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们一家五口,又能吃掉多少米?

从提早打烊的小酒馆走出来,一步一晃,裴九摇头晃脑地走在行人很少的街道,酒楼下挂着的灯笼在他眼前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彩,他仿佛走入了幻境,整个人轻飘飘的,脚步愈发虚浮。

“她还是二十岁,真好的年纪呵……。”他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却再无任何力气,懒洋洋地蹲在一家铺子门口。

低头掰手指,这般幼稚的动作完全不该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但他完全不顾忌周遭人的异样目光,依旧笑呵呵地自言自语。“嗯,很好,我今年也才二十。”

“小伙子,你没事吧?”有个好心的婆婆见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停下回家的脚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早了,要睡觉赶紧回家吧,晚上天冷得很呢。”

紫衣青年缓缓抬起了脸,醉态满满的脸上是一双再无伪装的眼,婆婆趁着灯笼下的光亮看进去,不由地心头一惊。

小伙子长得不差,因为醉酒的关系,一张白玉脸庞红的过分,可是……那种历经沧桑的眼神,怎么好似比自己还要老气啊?!那分明是老人的眼神啊。

……

无暇顾及龙厉在准备什么样的反击计划,秦长安自己同样忙的不可开交,她跟风离商量了一整个上午,得出结论,今年是个丰收年,因此,稻米的价格将会比往年稍低。

京城的水稻已经收割一批了,但江南则有别于北方,种的是双季稻,晚稻还有五六日才收割。

“风离,我要屯粮。”

风离闻言,眼波一沉,脸上笑意全无,却并无任何诧异神色。“今年米粮卖不出大价钱,您也知道,陈年稻米到了明年,往往只能卖个半价,若是屯了太多,很可能砸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