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不是他破碎,就是别人破碎

他很轻易地搂住她,吻了吻她的唇瓣,薄唇贴着她的唇角,缓慢地溢出一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要哭,除非,是在床上哭着向本王求饶……”

她就知道!

这人正经不了多少时候,他的心是黑的,性子是恶劣的,不容她感动太久,那些动容,顷刻间化为乌有。

早已习惯了被那双美目怒瞪,他难得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天知道他为何这么喜欢捉弄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不放过,只是这种恶劣的性情,他很清楚她会包容。

见他大笑,飞扬的眉眼之间,再无任何一丝阴暗深沉,好似一道春日阳光照耀着他,添了几分罕见的明朗,那是跟龙厉这人相悖的气质,因此,她的目光久久地追随着,舍不得离开。

这个男人……她从八岁就认识的男人,她自诩已经理解他许多,但终究无法理解他的全部。

就在他已经决定要跟皇帝分道扬镳,顺水推舟地答应皇帝委派去西南的任务,他的心境也如他此刻的大笑一般,晴空万里?

帝王之家的男人,可以面对面的谈笑风生,永远不会把亲情当成是决裂之前的障碍,割舍一段亲情,放弃一个亲人,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吗?

还是……这是他们与生俱来,骨子里就一代一代继承下来的自私?

“三郎,如果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不择手段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狂妄。“没有我得不到的,只有我不想要的。”

她看着他高深莫测的侧脸,无声叹了口气,兴许,她对龙厉皇族血液里的自私依旧有些介怀,但若不是像他这样铁血无情的人,就算他想要朝着那条路走,也会在一开始就被挤下来,而一旦落于人后,等待他的就是万丈深渊。

如今这条路上,只剩下两个人了,他曾经把太子龙锦从这条路上挤下去,哪怕龙锦是林皇后所生,第一顺位继承人,那又如何?龙锦的下场,非常难看。

不是他破碎,就是别人破碎。

很残忍,但是他们自出生以来,无时不刻被灌输的便是这样的规则,争权夺势不是一场游戏。如果是的话,游戏还可以重来,但对他们而言,这是关乎一生的大事,人生不能重来。

长腿夹住她纤细的腰际,双掌在她的后背上流连忘返,他毫不在意这般亲近又近乎无赖的举动,反正这是在闺房内,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缠着秦长安,只因她是他的女人。

“本王都记得,银盒子里是青草膏,防止蚊虫叮咬,红瓶子的药丸是解暑,蓝瓶内为解毒药……还有别的吗?尽管拿来,其他人的医术,本王是信不过的。”他扯唇一笑,长臂一伸,把人懒腰抱起,一道窝在榻上,他言语之内的自豪骄傲,听的她极为窝心温暖。

“其他的我就不准备了,小毛小病不至于难得倒那些常年在军营里打混的军医,我要是给你准备了一马车,才真是让人看笑话了。”她待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的长臂从身后横亘在她的身前,交握在她的小腹上,徐徐说道。

“本王不在的时候,靖王府所有人都任由你差遣,以防万一,整个府内除了在明的侍卫之外,还有二十个暗卫可用。他们平时不方便见人,你可以让孙武李闯把事情吩咐下去,再危险的事,他们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轻点螓首,龙厉是去镇压暴民,是一场战争,不是几天就能回来的,他给她留下充分能用的人手,本是再寻常不过。

可是……为何她却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靖王府养了五六十个侍卫,除此之外,他从十来岁就精心培养近百位暗卫,这些暗卫不只是在暗处保护他的安全,而且有十八般武艺,刺探消息、听令行事,就算是杀人,也不会拒绝。虽然总人数不少,但他们并非全部守在靖王府,而是各司其职,因此,固定留在龙厉身边的,至多也就三十人罢了。

前阵子她去营救师父周奉严的时候,无意中知道了留在自己身边的暗卫从两人变成了五人,这已经让她忍不住怀疑一些东西,如今听说他给自己留下二十人,这架势浩大的仿佛料定她会需要这么多人的保护。

还会有事发生吗?在龙厉远离她的这段时日?

此人向来深谋远略,五年前就算他亲眼目睹她中箭后坠江,他居然还能预想到以后会遇到麻烦,在山下给她造了一个坟墓。

她无声地握了握拳头,低声问。“你不在,他会对付我吗?”

那双手臂把她抱的更紧,俊脸贴上她的面颊,他的确已经知道皇帝突然在半夜召见了太医杨修,也早已猜透其中的缘由。

那双墨玉般的眼瞳,隐藏了更多晦暗的光彩,他并未沉默太久,而是直接说道。“他或许已经怀疑你是药人了,本王走后,尽量别进宫,就算他有意召见,大可找个理由推脱。”

皇帝见杨修,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但这段时日内,龙奕表现如常,但龙厉不得不怀疑,指派他去西南苗地,是为了方便龙奕证明自己的猜测。

她下了决定,直直地望入他那双墨玉般深邃的眼。“我跟你去。”

龙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没料到她会要求跟随自己前往西南苗地,但仔细一想,又不觉得秦长安的想法出人意料。

她的性子里,原本就有坦率直接的一面,她无法掩饰自己的担心,索性提出夫唱妇随,一同南下。

“你跟本王去战场?有什么名头?哪个军营里可以有女人?”他似笑非笑地问,语气带些冷淡,但替她将一缕发丝勾到耳后的动作,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我在北漠当过军医,在金雁王朝也可以,绝对不是虚有其名,经验丰富,这个名头够不够?”她朝他挑眉瞪眼,那张明媚美丽的面庞,顿时活色生香起来。

秦长安的呛辣,性子软弱的男人必然是吃不消的,不过碰上了骨子里霸道专制的龙厉,却是非常适合。

“可你也说了,那是在北漠,若没有你大哥袒护你,再加上一连帮北漠打了好几次胜仗,或许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逃过军法处置。”他扯唇一笑,见她脸上还是愤懑不满,心中微微一动,而不知是何处涌出来的柔情,让他把她揉入怀中。

他一直很想这么做,但却过了一个多月相敬如冰的日子,他总是不远不近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却又不知该如何解开她心中的心结。

周奉严出了事,她必定是怨他的,怨恨他的不近人情、冷酷无情,凡事不以人命为先,而是把他内心的计划放在首位。

同样的,龙家人对于她的迫害,已经让她有种异样的抵触。她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便是因为先帝那时耳根子软,闹出什么广征童女的事,陆仲不得已而出此下策,让她因为残疾而逃过皇宫甄选;如今她早已不打算重新成为陆青晚,但皇兄却耿耿于怀,反复试探逼迫,咄咄逼人,甚至害的周奉严险些丧命。

可是她偏偏嫁给了龙家男子,先帝已经仙逝,她可以暂且不看过去,但皇兄就在眼前,她心里憋着的一口气,要如何发泄?毕竟他可是金雁王朝的国君!

感受着那一具熟悉的柔软娇躯贴合着自己的身线,从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淡淡的药香味,让他十分惬意,满足地想要叹气,他早该打破两人之中的坚冰,早该这么拥抱她!

见她不服气地还想争辩,龙厉挑了挑好看的浓眉,压低嗓音,暖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就算你可以用军医的身份留在本王身边,但让你一个女人身处一大堆男人的地盘,本王不太乐意,再者,把你带上,别人还以为本王无时不刻离不开你呢。”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眼光?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重要吗?”秦长安眉心微蹙,顿了顿,眸光一闪,又说。“我们是夫妻,就像是鱼跟水的关系,本来就是一体,本该是谁也离不开谁的。”

龙厉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的脸,时间太久太久,看得她心跳加快,许久之后,他才玩味地勾唇。

“本王还没走呢,你就这么舍不得了?”

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太明白明天他就要走了,还有心情说笑。

但是,她扪心自问,她的确是有几分不舍,否则也不至于脱口而出要跟他走。

仿佛早已洞察了她的心思,龙厉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压下俊脸,神色一柔。“皇兄加派了两名军医伴随本王左右,恐怕没有你的位子了。”

闻言,心情莫名变得奇差无比,她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哪怕是连夜赶路也能承受,但他不同,这男人吃穿用度都极为讲究苛刻,在军中必然是诸多不满。再者,是她留着个心眼,费心调养他的身子,其他人照顾他,她不放心。

看样子,皇帝决定一下,他不得不走,同样的,军营不能出现女人,这是规矩,她不能坏了规矩。

“再说了,你不是还要给明云治病?本王以前就答应你,你嫁给本王之后,还是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救你想救的人。”

她抬着清亮的眼眸,但眸子里却无法掩饰淡淡的惆怅,这是她嫁给龙厉之后,两人第一次因为战事分离,战事无情,很难说何时会结束,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龙厉自然是被她这般的眼神打动了,或许,骄傲如他,却永远无法拒绝她的柔情,他知道秦长安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但为了让她心里好受些,他却愿意再多多劝解。

“如今靖王府里三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你要是真跟本王走了,他们怎么办?”

秦长安下意识地抓紧他搂在她胸前的手,指间的冰冷却传到了他手上,她默默地开口,浅浅一笑。“好,回芙蓉园吧,我帮你打点行李。”

一路上,龙厉始终沉默着,却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她不想惊动他,只好继续让他握着,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送他上战场,脑海里的思绪无法继续丝丝分明,早已混沌一片,直到他发现握在掌心里的手竟是如此冰冷。

他皱眉,把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握住,那只手更冷,让他的俊眉皱的更深,他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肩膀上,她抬眸,对上那双深黑的眼。

“我用不着,今天天气很暖。”

“暖什么?你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冷?”他阴测测地问,语气带些不悦。

她没再说话,若是两年前,她完全可以镇定自如地送走他,但如今他不只是她的男人,家里还添了一个新成员——他们共同孕育的儿子,她难免心情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