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厢走出来,龙厉跟秦长安并肩漫步,她的情绪有些低迷,低声说了句。“若是我娘还能开口说话,那该多好。”
龙厉很赞成:“既然你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该死的康伯府——”眼底涌出满满的愤怒,她身子紧绷,咬牙切齿从地说道:“居然划了我娘那么多道。”
龙厉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说,“康伯府两兄弟已经收押在天牢,过几日,等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后,本王带你去出这口恶气。”
“我能进天牢吗?”
“你忘了,你九岁那年,不就是本王带你进了一趟天牢。”
秦长安的脸色瞬间变了,的确是这样,不过那次却什么都来不及做,只是看到了自尽的父亲。
他的心口一缩,不忍看她被过去的往事牵动不愉快的情绪,把她拉入怀抱,将薄唇映在她的额头,嗓音更低了。“想不想看看本王带回来的礼物?”
感受着他嘴唇上的温度,静静地被他圈在怀里,胸臆中的一抹不快瞬间瓦解。
她扬起下巴,那双晶莹璀璨的眼眸有了光彩,双手同样环抱着他。“什么礼物?”
“走吧,带你去看看。”
马厩内有一匹矮小的小马,通身雪白,背上有几块黄色的花斑,秦长安眼前一亮,新奇地围着小马转了一圈。
“这是什么品种的马?”
“西北的雪上飞,是矮种马,但是适合长途跋涉,就算在沙漠中行走,没有水源,也可走上三天三夜。”
“给我的?”她嘴角一翘,慧黠精怪的笑容总是让她容光焕发,活色生香,令龙厉看不够。
“不是。”龙厉故意这么说,果不其然,她的小脸沉下来,目光透着凶狠,他却不疾不徐地说下去。“给我们女儿的。”
秦长安的脸变得僵硬,但也只是一瞬间,不过看龙厉这么笃定这一胎是个女儿,还不远千里带回来一头小马当成礼物,她也不好再给他泼冷水。
“就只给女儿带了礼物吗?”她凉凉一笑,抚摸着温顺的小马,眼神若有若无地扫了他一眼。
“本王实在想不出你还缺什么。”龙厉说的一本正经。但其实,这匹马就是为秦长安挑选的,毕竟孩子还在她肚子里,等到能骑马的年纪,至少还要个五六年。
这话没错,以前她也没指望他送自己什么东西,他富可敌国,她也不差,家财万贯,至于女人喜欢的金银首饰她更是兴趣缺缺。不过也不知道为何,如今看到他只想着孩子却忽略了她的感受,秦长安有些不乐意了。
不等她再度变脸,龙厉已经从身后环抱住她,在她耳畔低语。“本王都是你的人了,你还要什么礼物?”
这回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久违的愉悦回来了,她这才发现,龙厉走后,她吃得下睡得着,看上去没有两样,但人一回来,她却更快乐了。
果然,这便是有情和无情的区别吗?
“给陆家翻案,你暗中帮我做了这么多,已经是给我最大的礼物了。”她转过身,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美眸熠熠发光。“不久之后,我大哥能沉冤得雪吗?”
“本王答应你的,自然会兑现承诺。”他倾身吻住她。
整个身体都被他拥住,那双手掌更是控制了她的脖颈,唇齿交缠,彼此的每一丝气息都清晰感受到,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一刹那脑海变得空白。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每一寸面容、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她都能真切感觉到。
不远处有个提着水桶过来,正准备打扫马厩的小厮,这会儿看到一对衣着鲜亮的男女正在马厩前拥吻着,一脸通红,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脸尴尬。
“唔……龙厉,放开。”
龙厉正沉溺在她的甜蜜之中,哪里愿意半途而废,但怀里的女子却不停拍打他的胸膛,要他停下来,他这才停了下来,冷着脸回头瞪了小厮一眼。
“还不滚!”
“是,王爷,奴才这就滚……”小厮战战兢兢地逃开了,一路上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回过脸来,还想压下脸继续吻她,却被秦长安逃开了,她嗔怪道。“平日里这么爱干净的人,也能在马厩里这么胡来?”
“也对,我们回屋再继续。”龙厉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虽然每日都有人轻扫马厩,毕竟这里任何一匹良驹都价值千金,马厩还算干净,但是难免有些气味,不算好闻。
这里,的确不算是一个亲吻的好场合,更别提他可不能保证,一两个亲吻是否会撩拨彼此的情欲,擦枪走火之后,兴许他还能得到一场淋漓尽致的鱼水之欢也不一定。
吃了饭,秦长安照例要午睡一会儿,龙厉就这么坐在床畔看着她安睡,短短两个半月不曾见面,上一次看着她的睡脸,似乎已经遥远得无法想象。
明明这人每天都在他欣赏、脑里翻腾作怪,想念的心肝都疼了,可真正看到她的睡颜时,却又觉得这眉眼这么看都不够,怎么看都觉得心里抽紧。仿佛心里头有什么地方化开了,恨不得将她包裹进自己的身,合为一体。
可能是他贪婪的目光实在火热,她睡了一会儿就醒来,眼里先是迷蒙一片,然后轻轻眨了几下。
然后,她朝着他伸出手去,龙厉神色一柔,笑着把她的手紧握在手心,她这才再度闭上眼,沉沉睡去。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不动,下意识地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她总是这么镇定自如,当初也是他执意要将这份感情强加于她,整整两年才得到她的一句,“我心悦你”。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是满足的,是开怀的,因为哪怕她不说一个字,他也能感受到因为两人分别,她跟自己一样,同样是牵挂着彼此的,他并非可有可无。
他愿意相信,正因为他回来了,她才能安心,才能睡得如此轻松,毫无防备,毫无心事。
门外传来谨言的声音,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起伏。“爷,属下把老夫人从康伯府接出来了,下面人说,王妃一直让他们暗中监视着康伯府,一等他们去了宫里,就直接闯进康伯府救人了。”
龙厉下颚一点,依旧握着秦长安的手,知道她还在沉睡。“老夫人没大碍吧。”
“看着并未受太大惊吓。”
“把人安顿在西厢,好好伺候着。”
“是。”
门外再无任何声响。
他的目光再度无声落在秦长安平静的睡脸上,这一回,他的眼神除了眷恋和宠爱之外,更多了几分骄傲。
他看上的女人,果然不是世间俗物,她睿智聪慧,机智多谋,不会因为一时意气而坏了大事。
但是,明知道自己的生母就藏身于康伯府,对他们当成是药人般利用对待,却必须按捺住内心的不舍痛苦,多等几日,等待时机,免得打草惊蛇,这样的女人,已经不容小觑。
秦长安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龙厉,他眉眼含笑,那张俊邪的脸上没了对待别人的冷傲和不屑,硬是多了柔情几许。
她的心一时之间,化成春水。
“陪我去看望我娘吧。”她坐起身子,跟他正视。
“好。”他俯下身子,将她的双腿搁在自己膝盖上,自然而然地给她穿上珍珠缎面的蓝色绣鞋,她的脚很小,甚至还不如他的手掌长度,偶尔给她穿鞋的时候,心底里便会浮现出一抹细微的珍惜之情。
两人共同出现在靖王府的时候,已经不必在遮遮掩掩,如今康如月被软禁,康伯府的阴谋被摧毁,所谓夫妻不和的戏码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了。
庄福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眼神略显无神,有个小丫鬟在旁边服侍着用饭,一看到后面出现的两人。
小丫鬟朝着两人行礼,嘴巴动了动,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龙厉冷声道。“先下去吧。”
秦长安直接走到床畔,坐了下来,看到日渐消瘦的庄福,眼眶一热,直接抓过她的手臂,掀开衣袖,发现手臂上的一道道血痕,自然心疼的厉害。
但看得出来,小丫鬟已经给庄福上过药了。
她抿了抿唇,感受到庄福的眼神里涌动着许多情绪,有愧疚、不安、还有不舍……那些情绪太过沉重,压得她那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一看到那幅画就要走?你明知道我如今已经变得很强大,甚至比曾经的陆家还要强大,是不是因为迟迟没有喊你一声娘,你就可以当做这几个月的相处从未发生过?”
秦长安很生气,自从十天前她听说庄福不见了,后来分析到发生了什么事后,就一直很生气。
庄福拼命地摇头,她的双眼含泪,仿佛为了要秦长安明白她内心的真正想法,她死死地抓紧秦长安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不但如此,她的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啊啊”的声音,这些年她习惯了不张嘴,但唯有这次,她很紧张很不安,生怕女儿误解自己,头一回有了想要跟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倾诉的念头。
秦长安内心一把火,很想用力甩开庄福的手,却最终没能挣脱开来,这才讶异地发现,看似娇柔的生母力气居然比自己还大。
她只能冷冷地望向一脸无措的庄福,强压了一下喉咙的酸涩,佯装云淡风轻地说。“以前,你因为不想拖累陆家一走了之,一开始我不能理解这种逃避的行为,但知道对方是康伯府的老伯爷之后,我认为你的顾虑是应该的。毕竟,根基深厚的康伯府想要对付小小的陆家,那是轻而易举。可是如今,你明知道我是靖王妃,康伯府甚至不敢明着招惹靖王府,你又何必再度离家出走?”
站在秦长安身后的龙厉听了这一番话,心中有了细微的动荡,在她把靖王府彻底当成家的时候,想来她也就认可了以后要成为靖王府的女主人,过去,他的担心总算可以烟消云散了。
他将双手压在秦长安的肩膀上,轻轻揉了揉,仿佛有种安抚的暗示。
他也是在回到京城后,才听说了这件事,康伯府早就怀疑当年逃脱的那个药人藏在靖王府,也曾经试探过一次,但是来的杀手被他废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康伯府明目张胆地把人从靖王府掳走,倒是没这么大的狗胆,所以才用了那种见不得人的方式,利用老夫人心里的惧怕和对家人的保护心理,让她自己主动走出王府,这才更方便下手。
“啊啊……啊……”庄福手边没有纸笔,心里又急,眼看着女儿一脸冷淡的表情,眼泪直掉,她的世界向来比一般人更加单纯无垢,没有那么多想法。看到大宅院那张画之后,她的确是怕了,心里的阴影从未消亡过,更衬托如今安稳的日子像是马上要醒来的美梦一样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