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不许对她笑

“所以,你之所以会喜欢我,也是因为身体里有我的血吗?”她慧黠地朝他眨眼,活色生香的小脸,再度容光焕发。

“谁知道?说不定喝了药人的血,果真能让人中邪——”他故意这么说。

她笑眯眯地挽住他的手臂,扬起下巴,原本不快的心情一扫而空,在这么诡谲多变的世道里,一个人战斗跟两个人战斗,滋味是截然不同的。

那种伴随自己许多年的孤独感,竟然被成功治愈了,而且对象是龙厉,那个从小就成为她噩梦的男人,她至今想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感情,比这世上的一切良药更加有效。

“不是说今日要去跟康如月见面吗?”她问,果然看到他的那张笑脸阴沉下来。

“不过是娶个侧妃,所以不想把婚事搞得太复杂,康建那家伙急不可耐,什么条件都不提,只说调好了良辰吉日,就在一月后。”

“一月后?就这么等不及吗?康伯府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是要康如月当一个探子的话,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了?”她狐疑地追问,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龙厉眉头微蹙,但并未说太多。“自然是靖王府有康伯府想要的东西,才会派自己的亲女儿前来,势必是想成就大事。”

她心口一缩,知道龙厉暗中有些事没办法跟她说的太清楚,有关朝政皇权,全都是敏感的话题。看似荒唐生活的废太子龙锦,野心勃勃却做事谨慎的康家,甚至还有龙厉的亲哥哥皇帝,全都是她担心的源头。

“哪怕是暂时容忍康如月和康伯府,只要让康伯府放松警惕,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日,本王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黑眸熠熠如火。

“到我房里来,既然是去见我的情敌,当然要让我这个当妻子的为丈夫好好打理一番。”她笑得灿烂,笑靥明媚如花。

龙厉端坐在椅子上,望向桌上的一套银色袍子,上头没有任何绣花,但料子却是上等的,低调奢华。

他拿起来,瞧见袖子一边长一边短,但没说什么,马上脱下自己身上的圆领红袍,笑着俯首望着她:“不帮本王更衣吗?”

秦长安总觉得他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略微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催促道。“快点。”

他扯唇一笑,没再纠缠她,而是自己换上了这件银色锦袍,对着铜镜照了照,得意洋洋地说。

“很贴身。”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道。“这衣衫不好看,换掉。”

他却没有动作,慢条斯理地问。“怎么不好看?你不是讨厌红衣吗?偶尔换个颜色穿穿,挺好。”

蛮横地解开腰带,把簇新的银色锦袍拉下来,她没忘记龙厉穿着红衣的妖娆张扬,却也忘不了方才那惊艳的一眼,银色的衣袍将他的俊美无俦、高冷气质全都衬托出来,即便那件衣裳的肩线没做好,两只袖子参差不齐,缝合处的针脚也经不得挑剔,不算整齐。

“我说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他忙不迭地她已经将衣裳折叠好的小手,拉到自己的眼下,细细观察,她感受到他探寻的目光,想要收回手去,却已然来不及。

龙厉喜怒参半:“这是你给我做的袍子?”看她手上,有好几个针孔,那是被绣花针刺到的痕迹,看得他多心疼,这女人知不知道?!

“我娘教我的,好不容易才做出个样子,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做一件衣裳给你吗?”她也搞不懂明明不想当温柔贤淑的女人,却会偷偷地给龙厉裁制新衣,而且,没有任何目的,就只是想给他做一件自己不擅长的事而已。

“这么好的衣裳,你能眼睁睁看着我穿了去见别的女人吗?”他咄咄逼人地反问。

她怔怔地望向他,轻声说道。“这是我做的衣裳,你只能穿给我看。”

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么坦率的答案,龙厉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但他很快涌现得意洋洋的笑,一把熊抱住她。

“好一个善妒的靖王妃,真是深得我心。”

“待会儿见了康如月,别动不动就对她笑。”她气呼呼地说。

“好。”他很想忍住笑,但还是没忍住,毕竟这两年他为了秦长安吃了几大缸的陈醋,往往为了一个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就能大动肝火,能看到她这么介意,这么吃味,实属难得。

“去吧。”她挥挥手,装作不太在意。

满心欢快地离开靖王府的时候,龙厉心想,有个妻子,实在是一件太好的事。

他一走,蓝心姑姑便来了靖王府。

“蓝心姑姑,这是新的一帖药,还是老样子,吃上七天。”秦长安眉眼淡淡,面前的女子身着蓝色宫装,三十多岁,脸上常年没有表情,气质跟她的主子皇后蒋思荷如出一辙,清高冷傲。

“皇后娘娘让我带来了一个消息,靖王妃,惜贵妃马上要有动作了。”

“此话怎讲?”

“皇后娘娘说,她最近在查已故太医令陆仲,似乎怀疑王妃跟陆家的女儿有关,娘娘让王妃多少小心些。”

“我知道了。”她转头看向身后,吩咐道。“把手札拿来。”

蓝心姑姑那双老练深沉的眼,微微一闪,她不露声色地接过方形蓝色锦盒,打开一看,随即合上。“王妃有心了。”

“翡翠,送送蓝姑姑。”

目送蓝心姑姑离开,秦长安脸上的笑容彻底敛去,冷若冰霜,楚白霜还是怀疑她的身份,只是她既然抹去了所有的痕迹,就不担心楚白霜能那么容易查出她的真实身份。

但,楚白霜看似文弱,实则满腹心机,她一旦激怒自己,就没想过自己的真面目也会有被揭开的那一天吗?!

所以,既然在这一场战斗中,她一定要保持立场,将手札交给蒋皇后,便是主动点燃硝烟。

她冷冷一笑,在心里说道,楚白霜,别让我后悔曾经救你一次。

楚白霜当真忘记她是医术高凡的女医了吗?四年前就见识过自己的医术,四年后的自己更不容小觑。

她能救楚白霜,也能毁掉楚白霜。

血脉喷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龙厉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想狠狠占有眼前这个娇美明艳的女人,将她彻底融为他的血肉。

“叫我。”那双贪婪邪肆的眼,紧紧锁住她,不想遗漏她脸上因为动情而发生的任何变化。

“三郎——”秦长安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他并非她所认识了十年的那个靖王,而只是一个喜爱她无法自拔的普通男人,忘记了他杀人如麻的冷漠、阴沉似海的心机、正邪难分的立场……

他深深地吻住她,从她嘴里掠夺着甘甜和芬芳,霸道中带着一丝缠绵,双手探索到她的小手,跟她十指紧扣,吻的彼此昏头转向,气息混乱,分不清谁比谁更火热,谁灼伤了谁的身心。

帐子上投映着男女交叠的身影,细听之下,还有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低吟……

直到过了一个多时辰,龙厉才停下猛烈的进攻,拉起红色百花锦被,盖住两人交缠的四肢,他的眉眼染上情欲,眼梢的艳色逼人,黑瞳如夜,未曾平息的气息传到秦长安耳畔,她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她实在听不下去,一把捂住他的唇,恶狠狠地威胁。“你想让别人发现?”这男人,那一声声的,简直比女人还要诱惑勾人。

龙厉慵懒地拉下她的小手,邪气一笑。“让我舒服快活到了极致,果然娘子在这方面还有很大潜力,朽木也会开花。”

秦长安不再看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翻个身,这几天她拒绝婢女在外室守夜,否则,被别人听到,岂不是要误会她的清白?

这瘟神,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在房事上简直是放浪形骸,对她的折磨也是罄竹难书。

正在她闭上眼,疲惫的快要睡着,龙厉却在身后抱住她,没头没尾地低声说道。“青青,你刚才的声音很好听,为夫很喜欢。”

心底深处早已熄灭的火焰,却再度无声燃起,她抿了抿唇,想骂他几句,但最终还是淡淡丢下一句。“我累了,快睡吧。”

他笑着,胸膛贴上她白玉般的美背,让她柔嫩的娇躯得以嵌合在他的身体,心中一片快意,毕竟当初是他的蛮横伤害了还不懂人事的少女,让她在房事上总是保持安静。他明白那是她心里的一道坎,急不得,这两年自然也多了很多耐心,毕竟是他造的孽,就算秦长安一辈子都这样,他也理应承受。

但能听到她发声,对于男人而言,无疑是激动兴奋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究等到她恢复如初的这一日了,他是正常的男人,当然更爱心爱的女人在他身下曲意承欢。

“温如意的事,本王若有机会再帮他打听一下。”

就在她快要陷入黑暗的那一刻,身后的男人抚摸着她的肩膀,神色一柔,说道。

心弦被轻轻拨动,好似听到悦耳动听的琴声,她微微抿着的红唇,无声勾起,绽放一道小小的笑花。

哎,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

……

几日后的深夜。

靖王府的西厢房。

一把长剑穿过门缝,将门栓挑开,双门缓缓向里面推开,一道暗影闪进门,再轻轻地将门合上。

来人紧握手里的长剑,呼吸几不可闻,他隐藏在屋内的屏风后,等床边的月光被云层遮蔽,隐约的光线消失,他屏住呼吸,悄悄地往床铺靠近。

来到床边,他举高手中的长剑,口中泄出低语。“别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下一瞬间,长剑毫不留情地刺入被褥,连连刺了几刀,他才转身打开门。

“把人拿下。”

黑暗中,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传来。

院子里,刹那间灯火通明,伫立在黑夜里的只有三个男人,谨言领头,而一左一右皆为身手一流的暗卫。

黑衣男人瞬间慌了,身为武者,太习惯仅凭着对方身上的气息和气势,就能判断是强是弱,而他很清楚,他不是他们的对手。来一个尚且吃力,更别提来了三人,他毫无胜算的可能。

一炷香的功夫后,胜负已分。

“先把人带到地牢,等天亮后,请示王爷再做处理。”谨言绷着脸,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

他疾步走入西厢房主屋隔壁的房间,打开门,朝着里头的漆黑一片,低声道。“掌灯。”

屋子亮了起来。

小丫鬟扶着庄福,一站一坐,目光惊惶地望向谨言,但她却并未开口说话。

“没事了,今晚你陪老夫人在这儿歇下,明日再将屋子打理收拾一下。”

丫鬟点了点头,一身的严阵以待,这才松懈下来,今日就被告知消息,请老夫人到了隔壁休息,没想过王爷果然料事如神,今夜果然来了不速之客。

庄福无声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谨言朝她一拱手,恭敬地回应。“老夫人,靖王府这么大,难免有一两个毛贼刺客,您没受惊吧。”

庄福温和一笑,摇了摇头,眼神无言地回应,谢谢了。

谨言一板一眼地回答。“老夫人,您是靖王府的贵客,保护您是属下的职责,若您要谢,也理应谢我们王爷。时辰不早了,属下就不打扰了。”

话音刚落,朝着丫鬟又是吩咐一句:“照顾好老夫人。”,随即风风火火地离去。

庄福目送着谨言离去,秀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忧愁,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总有种若有若无的顾虑纠缠着她,在靖王府的日子,衣食无忧,她甚至不知该做些什么,但好在找到亲生女儿,完成了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转眼即逝,而占据她生命更多的,则是分离、流浪、躲藏和贫穷,正如她遇到陆仲的那段日子,点点滴滴的美好,成了她二十年内反刍的甜蜜。

他是如何不厌其烦手把手教她写字,是如何教她分辨百草,是如何不吝给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而唯一一次带她看过元宵节的花灯,陆仲为了她不被人海冲散,紧紧抓住她的手,他看她的眼底闪闪发光的那一幕,让她终生难忘,午夜梦回,亦不能忘怀。

她失去了此生挚爱,但能跟女儿相认,即便无法天天跟女儿相见,但偶尔给秦长安绣些披风丝帕,甚至给自己的外孙做些孩子的衣帽鞋袜,也足以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难道,她的好日子又到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