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翻转之后那些弟子并没有垂直落地,而是头脚倒转。
每个人面前都出现了一个楼梯,那些楼梯塑造成了交错的空间,交错点上又存在不同的房间,房间又通向不同的空间,如果有人玩过纪念碑谷,大概可以想象的出来这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而这些楼梯又好像完全没有尽头,一直往地心延伸,黑暗完全淹没了它们的面貌。
有些弟子率先动了,显得踌躇满志,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担忧。
毕竟心魔这种东西因人而异,这场考验又追求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好。
不管是那些有信心的,或者是那些没信心的,都陆陆续续的爬上了楼梯。
整个场地上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陶淼站在底端仰望着黑如永夜的高处,面无表情的开始了他的试炼。
他的门与别人的比起来似乎格外密集。
九个台阶之后是第一道门,他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面无表情的推开了门。
这是一条很陌生的街道,但又不是那么陌生,这条街道和他出生的肮脏之地只有一街之隔,却是他曾经绝不能踏足之地。
陶淼看着从他身边蹦跳着路过的莘莘学子,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灰底白边的学徒装,头上戴着虎头帽,腰间斜跨这布包。
陶淼想着自己这副模样一定非常滑稽。
“淼儿——”
陶淼听着这个声音,猛地转过身去,一个妇人出现在他面前不远处,正用宠溺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这个妇人身材苗条,但是该丰腴的地方绝不差斤少两,脸上只是略施粉黛便显得有些妩媚,只是不用细看便能看出她与陶淼在眉眼间有五分相似。
她朝陶淼招手,嘴里叫着淼儿。
陶淼愣愣的向她走去,每一步都好似有千斤重。
那妇人见他走来,笑容也逐渐扩大,等到陶淼走到她面前,她将手向陶淼肩上压去。
然而她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逐风剑已经将她穿透,她看不清陶淼的神色,惊恐的面容扭曲着问道:“为什么?”
陶淼抬头看向她。
“因为她不会这样叫我。”
心魔愣了,“那她叫你什么?”
陶淼猛地把剑抽出,心魔扮作的妇人开始一点点的碎片化,直到完全消失,她也没听到陶淼的答案。
陶淼把逐风剑插回书包里,冷酷中带着温柔的小声说了句:
“她叫我三水。”
他看向周围渐渐变得模糊的学堂和人群,心里竟然一丝波动也没有,或许是有的,在那个妇人第一眼看向他的时候,他竟然萌生出一种这要是真的该多好的想法。
回不去的。
不是因为他对这世界有多恨,只是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快要忘记,好像现在提起来,对他来说只剩下些无关痛痒的记忆。
他重生以来所表现的一切,害怕也好,伤心也好,生气也好,似乎都流于表面。
若真要算起来,大概只有把那个人捆在身边,算是唯一认真考虑过的事。
陶淼自嘲的笑笑,出门走向了另一个空间。
温玉贤在飞汀下面注视着场内,连收银机都没看,他一直注视着陶淼直到他进门。
陶淼活了两辈子了,这么点小事难不住他的,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又忍不住担心。
手边一大盆瓜子都被他啃完了,瓜子皮落了一地。好不容易等到陶淼出来了,嗑瓜子的咔嚓声又急促的响了起来。
旁边不知是哪个门派的长老忍无可忍的看了他一眼,再一看他两眼发直,默默的转回头,嘟囔了句“人模人样的怎么是个傻子”,起身坐远了些。
陶淼上去的晚,但出来的早,在他之前有出来的往上走了,还有些连第一个门都没过去便直接坠地摔出场外。
此时的他还显得一派轻松,虽然尚未有人对他另眼相看,温玉贤已经在心里为他鼓起掌来。
零零七:啧,昨天才把你惹毛了,今天你就不计前嫌了。
温玉贤:民族矛盾大于阶级矛盾,我和他是阶级,但是我们是整体。
零零七:完全ojbk。
第二扇门不需要上楼,而是直通过去,陶淼脚步不停直接推门进去。
竟然是金银峰,只是又有些不同,偏院是杂乱的,院子里也没有姥爷椅。
陶淼在心底冷笑一声,直接朝主院的卧房走去。
一进门就看到那个面容冷冽眼神温柔的温齐梁坐在床边,细细的梳头,见陶淼来了,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张口,陶淼直接把他捅了个对穿,惊讶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展现就灰飞烟灭了。
“妈的垃圾。”
逐风剑附和的震颤了一下。
虽然这个场景不知道是前两世中的哪一世,但是看看窗明几净的侧卧室还是两个都有可能。
不过都无所谓了,现在又是新的开始。
陶淼思忖了片刻,又愤愤的说:“他都不会自己梳头,都是我帮他梳的。”
在这之后,又都是差不多的套路,比如说他十九岁那年被温齐梁废去经脉扔下绝命崖变成了把他留在身边悉心教导,还有把第二世的温齐梁杀了重媚的孩子变成了他领养了重媚的孩子。
真是看得他恶心的不行。
逐风剑也被他这一剑一个的气魄感染的铮铮作响,仿佛真的和他有了共鸣。
陶淼望着脚下变得虚无缥缈的楼梯,再看向头顶渐亮的白光,好像他的一生真的是这样荒诞的走到头。
他摇了摇脑袋,向最后一扇门进发。
这扇门与别的门有很大的不同,倒不是说它不像门,应该说,只有它像门。这扇门看不出材质,暗青色的门扉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陶淼摩挲着那些字,他不看也知道写的是什么。
那些字记载着他的生平,还有对未来的预测。
他记得第二世的时候上面写的预测是众叛亲离,灰飞烟灭。当时他还不相信,却没想到一切成真。
这一世则是——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