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用于照明的灯笼被随意丢在地上,焦黄色的灯油倾倒而出,一点点浸湿了纸糊的灯笼面。灯笼底座还残余着微弱未尽的火星,有了燃物迅速复燃烧起,和着地面流淌的灯油火势很快变大,连这个小小的角落都被浸红。灯笼旁的薄雪被火苗炙烤着,融化成一滩滩水渍,甚至被蒸发烤干。
虽然这一时间是火势较大居于上风,新雪融水连连败退,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火苗气势有余后劲不足,待燃物烧尽只能自取熄灭。
苍凉破旧的小院中,地面上随意散布着人类的破碎肢体。腥红的血液碎肉与洁白的积雪搅在一起,说不出的污浊泥泞。
半人半狼的狰狞妖物此刻已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识,发疯一般仰天怒吼,所作所为全凭本能行动。
死了,他们都死了。
对他好的人都死了,对他不好的人也死了。
仅余他一人了。
那他还存在做什么呢?
狼族站起身,本能想要离开这座令他处处感到不舒服的小院,却一头撞上了小院的墙面。妖族的身体十分强悍,这么狠撞了一下竟然仅是眩晕片刻,他此刻意识不清感受不到疼痛,昏沉半晌再度直立起身。
隐匿在暗处的心魔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见到他这番模样方才放心勾起唇角:“就这样吧,留下来,留在这里永远陪我吧”。
想到记忆中那个月白色的人影,心魔复又蹙眉,望着季言泽的背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再添上一把火。
眼前景色再度一变,隐隐传来人的谈话声。云琚青半张脸遮挡在阴影中,一言不发。
“观寒峰主可是考虑好了?不过是一条畜牲贱命,峰主当真要为他与我等为敌?”
云琚青垂下头,似乎在权衡利弊。
季言泽意识恢复了些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双狼目死死盯着他。
说话之人见似乎有戏,又连忙道:“何况据我等所知,峰主之前似乎与他并无交集,若是峰主有什么不为人知必须救他的理由,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一同想想办法。”
云琚青仍是沉默,说话之人不禁有些着急。
季言泽明白这人在急什么,云琚青布置结界的手法十分精妙,季言泽见识不多却敢断言便是神机门的护山大阵都没有云琚青随手布下的阵法结界精密。
通常修真者若要破除阵法结界有三种办法——其一,将灵识深入结界内部探查结界内灵力流转走向,并在中途掐断灵力回流,使结界失去能量无法运转自行破碎,缺点是此法见效极慢,几十年到几千年不等;其二,同样是将灵识深入结界,寻找结界核心一击击碎,却需要对灵识强度及结界掌控度极高;其三,也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用暴力破除。
就如同云琚青一刀劈开人家护山大阵一般,但这种行为几乎没有会人去尝试,先不论其需要极深的修为,单说护山大阵受到攻击后自动反弹的伤害就足够很多人喝一壶了。
云琚青扬名多年,对他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修真界关于他的消息却一片空白,不得不说他在观寒峰上设下的结界功不可没。
倒也不是说云琚青的结界就无人能破了。季言泽虐杀徐知婉夺取法宝一事虽然在修真界闹的极大,但在渡劫大乘期那些老祖处恐怕根本入不了眼。
没有人敢因为这种事去惊扰各派不出世的老祖宗,哪怕是爱女惨死的玄元谷谷主也不能。
据修真界估测,云琚青虽仅是元婴期,战斗力恐怕不逊于任意出窍分神的大能。他若是铁了心想保一个人,在不出动镇派老祖宗的情况下他们就是现在全部翻上天也束手无策。
他们实在不愿和这位冰月银刃对上,只能尽可能拉拢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心魔打了个响指,“云琚青”终于开口。
“季言泽身上,可能有我追寻已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