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犯了错道个歉就完了,为什么我犯了错就要罚跪和打扫院子呢?’阿宝如是想着,然后非常自作聪明地来了句:
“我错了,对不起。”
九郎一愣,想了好半天才陡然明白她的鬼心眼。然后气得笑了,忍了忍,绷住嘴脸,压着嗓子道:
“那就跪好。”
阿宝眼睛瞪得更大,几乎占了小半张脸。
‘怎么就不一样呢?’
最终阿宝也没有跪够两个时辰,因为在这之前,她又忍不住得睡着了。
而在这期间,九郎去会见了一位深夜突然造访的客人。
那客人一身红衣,脚蹬高靴,腰间紧束,身量比绝大部份的晋国妇人都要高挑些,容貌明艳不可方物。
可是那人一见到九郎二话不说便是一辑到底,久久都未曾起身……
那夜,除了栖梧院里的几个心腹,没有知道那人曾经来过。
更没有人知道,她与九郎都曾说了什么。
只是那夜过后,便见阿宝依然呆在栖梧院中安安稳稳地捱着她的受罚生涯。
于是便出现了,一个胖乎乎的娃娃身上斜挎着一个小布包,布包里装着满满当当的零嘴儿,吃一个零嘴儿,便抱着大大的笤帚扫上几扫,然后再吃一个零嘴儿……直到天黑,栖梧院里的地面也没有打扫完……
一定是栖梧院实在太大了,一定是的。
还有,如果没有人注意到这胖娃娃又掉了一颗门牙,变得更丑更滑稽了的话。
一切都还好。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九郎倾身握住他那双从小被人厌弃和嘲笑的双手,激动得几乎不可抑制。
此为防盗章可是九郎却起身绕过身前的矮几,然后来到阿宝面前。他面对着阿宝跪坐下来,并和她那又圆又大的眼睛认真对视着,他的神情里写满了不容置喙和再不可更改。
阿宝在他的威视里,慢慢垂下头来,然后又几不可见地点了点,有点像午后干草窝里打盹的雏鸟。
九郎见之便放下心来,起身返回了方才坐饮的位置,随手抽了卷书简,正襟危坐地看起来。
夜深人静,只有灯芯发出的爆焰声和竹简在几面上的叩击声隐隐表达这夜的漫长……
最终,九郎便见阿宝就着跪着的姿势,向前趴在了地上,微微拱起的背脊好半响竟是丝毫未动。
他知道她大概是睡着了,却并没有将她抱上床榻安置,也没有叫醒她让她保持住标准的跪着的姿势。
他起身,将一白狐皮做的披髦轻轻盖在阿宝身上,尽管动作轻柔,却依然惊到了那睡梦中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陡然惊醒,整个身子莫名的一抖,然后飞快地往旁边移退……
退着退着又是猛地一僵,然后睁开眼来对上九郎那张清华俊逸的脸,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卸了满身的力道。
九郎的眸光顿时变得晦暗莫测。他不知道阿宝在遇到他以前究竟遭遇过什么,几次想问却又不敢问,深怕再次伤害到她。
也许时间能够淡化记忆,也能抹去所有的忧伤。他以为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对她……
“你说轻易伤害他人性命就是‘恶’,那你们杀了山上所有的伯伯们,当时还要杀我,是不是也是‘恶’?”
突然,阿宝那稚嫩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般打破了所有的沉静和诡异。
九郎迎上她那充满了疑惑而探究的目光,心思沉了沉,无奈回答道:
“山上的那些伯伯们是什么人?他们是抢人财物,伤人性命的恶徒。伤了恶徒们的性命便等于救了更多无辜百姓的性命,所以不是为‘恶’,反而为‘善’。”
“那我呢?你当时也让他们杀了我,我也是恶徒吗?”阿宝反问,身子微微向前倾晃着。尽管她此刻整个下半身都已经僵痛的麻木掉了,可是却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个问题更加紧要的了。
九郎曾经想要杀了她这事,她一直记的,不仅记的,并一直为之惶恐不安。
今日她犯了那么大的错,九郎却没有杀她,只是极重地惩罚了她,这是否代表着他不会再杀她?
所以她才敢将她内心最深处的疑问和恐惧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