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的大石头不是谢家马奴,没有经历过山河破碎,没有见过同胞的血染红郁水和漓江,他便不是谢大石,更不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鬼将军。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带着记忆而来,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
那一刻,九郎站在黑黝黝的荒芜地里,任早春依旧凛冽的寒风一点一点地带走身上所有的温度,九郎突然有一种心和肝俱失的错觉,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空荡荡的壳……
而远去的阿宝已经带着满脸的泪痕在她母亲帛英的怀里累极而睡。
过了一会儿,她又迷迷糊糊的醒来,醒来就问她的母亲:
“他为什么不答应我?他说过最喜欢阿宝的,难道他并非喜欢我,都是骗我的吗?”
帛英用手绢拭了拭她的脸,微笑着说道;
“他没有骗你,就是因为不想骗你,所以才不答应你。不能确保之事便绝不承诺,不轻易许诺,亦不轻易失诺,一旦许诺,重逾千金。此为千金一诺。”
“……”其实阿宝听不懂的。
帛英看着她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莹莹皎若天上月,突然凑上去很想要亲一口。
阿宝还不大习惯,脸微微侧开,便避了过去。
帛英也不恼,又好似戏谑地对她说道:
“等阿宝长大了便会明白,这样的一个男子他的心有多难以打开,可是一旦打开,前面经过的所有波折和吃过的苦便都是值得的。可是这样的男子大多终其一生都不曾被人打开过……”
此为防盗章最终,还是帛英为阿宝找的两个汉人奶母上前来强行抱走了阿宝。
得亏奶母经验丰富老道,腰板也算硬朗,若换了寻常的柔弱妇人,还真是奈何不了本就圆润瓷实的阿宝的那一番哭闹蹬踹……
阿宝是在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你答应我’中逐渐远去的……
在她远去后,在九郎的愣怔中,殷铁三带着十来岁的大石头走过来向九郎道别。
当大石头笨手笨脚地学着殷铁三的模样对着九郎抱拳时,本来心绪乱成一团乱麻的九郎突然瞳孔一凝,紧紧盯着他两只手上均比别人多长出来的第六指,唇角处止不住地抽搐,面上神色变化莫测。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九郎倾身握住他那双从小被人厌弃和嘲笑的双手,激动得几乎不可抑制。
大石头有些莫明,眼前这个宛若画中人的郎君让他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仿佛这样的郎君就不该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更不该以一种类似于平等的方式同他说话。
见大石头傻愣愣的不出声,旁边的殷铁三便只好为俎代庖地替他回答道:
“回郎主,这孩子叫大石头。”
“大石头,大石头……”九郎当下默念几声,突然眸光一亮,喜悦道:
“谢大石吗?”
“回郎住,这孩子姓金,叫金大石,是属下在前些日子收的义弟。他父母双亡,家中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亲人,无依无靠无着无落的,便自愿跟着属下去往西域。”殷铁三又道。
‘出生西南贫寒之家,十岁自愿卖身为奴,双手六指,人称大石头,因为马养得格外好,被主家赐以谢姓,全名谢大石……’
是了,是了,眼前这个带着几分腼腆,几分稚嫩的孩子便是九郎一直在找的,那个日后能够威震北方胡人的‘鬼将军’。
九郎一直以为他找的是一个低而不卑的精明青年,或者少年,却不曾想对方还是个孩子,甚至还没有卖身谢家,那他当然还不姓谢,九郎又如何能够找到真正的‘谢大石’?
“你可愿意留下来,入我部曲私兵,读书习剑,研究兵法之道,学万人敌,做昔日楚霸王那般的伟丈夫?”九郎握着大石头的手紧得几乎颤抖,他面色凝重,语气亦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