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事到如今,是否和墨家和谈,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让民众带着希望,认为自己也要和墨家和谈。
这是民众最大的期待,只要这个期待自己先喊出来,那么田剡还能喊什么?
喊墨家的口号?墨家的支柱是那些自耕农和隶农工商,他们可以喊利天下,但田剡身后的支柱是贵族,他敢喊贵族们会先剁死他。
喊为了和平?然而自己已经先喊了出来,走了田剡要走的路,让田剡无路可走。
既然自己先说要媾和,那么田剡似乎便没有什么可喊的口号了……
就在田和准备再议定计划的时候,有亲信气喘吁吁地跑来,禀告道:“君上!君上!城中谣言四起……墨家有人散步消息,说不杀田午,觉不媾和。田午先死方可和……”
只一句话,田和登时僵在了那里,心口再次隐隐作痛。
他颤抖着嘴唇问道:“这……这……这话是谁说的?是太子?还是……”
那亲信不敢直视,小声道:“是墨家的人说的。这人藏于临淄,当年却是随胡非子来过临淄的,临淄人都知他是墨者,不可能错的。”
田和怒道:“抓住他!抓住他!”
那亲信急忙回道:“君上,临淄人口数万,城方九里,市井之内各色人物潜藏,如何能够抓到?”
一众亲信都看着田和,心道墨家这一句话,怕是要把君上逼到死路了。
如果不先喊媾和的话,那么和平这个临淄民众最为期待的大义,就要被太子剡占了。
可若想占据这个大义,那就得大义灭亲。
真要是大义灭亲,却又没必要占据和平的大义了。
因为杀了公子午,田剡就不需要政变了,继续做一个好臣子、好太子、好侄子,等着田和一死顺利上位。
田剡不需要政变,田午又大义灭亲,那田和也没必要杀田剡了,因为杀了田剡之后田氏一族就彻底完了。
一亲信暗道:“墨家手段之高,当真莫测。墨家不做那些阴谋之事,却用一句话逼着临淄城内不得不由阴谋。到时候说起来,只怕民众都说,墨家行事磊落,倒是贵族肮脏,政变不休……”
转念再一想,这墨家赢的又哪里只是这一句话?若无南济水和赢邑的两场大胜,便说这话也无益。
田和捂着胸口喘息数声,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又有亲信医者送来了一小片可以止心痛的、含在舌尖下的古怪的泗上的昂贵药物,这才缓解。
待喘息完毕,田和怒道:“庶民们难道就无反应?为人父母的,难道就不会悲痛?墨家无父,难不成民众便都觉得,我杀自己的儿子竟是对的?”
那亲信只是摇摇头,想到墨家说的那些极为难听的话,看着田和如今的模样,心道:“还是别说太多,免得君上竟被气死……”
田和见那亲信摇头,也明白墨家肯定是话里有话。
远了有三监之乱,兄弟杀兄弟,那还不是流传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