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样,城头的墨者才会紧张,也就不敢轻易集结出城夜袭,以免夜袭失败楚人攻城。
同样,城内内应的大尹等人,也需要楚人做出一个攻城的姿态,或者发动一次真正的蚁附攻城,才有机会做成那日密商的那件事,从而破城。
最后,还可以虚张声势,让城内惊慌,实则可以悄悄派更多的士卒前去割麦。
昨夜一战,楚王认为城内必然认为自己会有所防备,从而撤回士卒加强守备,自己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做出要攻城的模样,让墨者随时准备防守,实则抢收冬麦作为军粮。
即便不是准备单单靠围城逼迫投降,更多的粮食也是必要的。
想要破城,就只能等到城内大尹等人焚烧粮食,发动政变,但那样的话城内的粮食也就不够。
若是能够准备足够的粮食,一旦破城,又可以收买宋人之心,又可以彰显自己仁义,以求结好墨者。
再者,将来三晋兵至也好、三晋兵不至强迫宋人去修榆关城也罢,都需要提前准备粮草。
正如墨者守卫商丘不是为了守卫商丘一样,楚人攻破商丘也不是为了攻破商丘,双方都有自己更为深远的目的。
楚王知道若是迫近,只怕那些墨者又会在城头喊话。
这喊话最让楚王无可奈何,因为那些喊话的墨者,根本不用宋语,也不用雅音,而是只用那些徒卒能听懂的各地方言。
楚王也知道,墨者的那些道理,商丘城内的贵族也不愿意听,可是墨者却不说宋语也不说雅音,城内的贵族只怕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有些道理,实在是太过蛊惑,他也只好选择一些古怪的办法。
于是传令下去,从远处运送木材,作势要做攻城器械。
又叫各营准备弓弩,将军垒前移,白日便击鼓,掩盖城头的声音。
同时又暗暗调拨士卒,前去割麦,只让剩余的人虚张声势,让城内以为准备攻城。
一旦时机允许,便准备来一场攻城,也知道根本攻不下,但却可以让城内出现一场真正的混乱,也只有那样才能尽快拿下商丘城。
…………
城内,适也正如公造冶所言,带着宣义部的人四处宣扬昨夜之事,只说俘获了楚人公族,用来将昨夜的一场“失败”变为一场“胜利”说给城内人听。
为了平息昨晚的意外,也为了让城内没有怨言,更为了城内的那些人更加遵守墨者的命令,墨翟也亲自见了宋公,让宋公出面亲自赏赐昨夜出城鏖战之人。
此外,还要宋公出面说清楚,昨夜那些被困在楚营之人,实在是他们不遵守命令,而那些遵守命令的,不但活着回来,还抓回了俘虏,得到了赏赐云云。
宋公无可奈何,心中略微有些感慨,昨夜出城夜战之人……多数都是自己的直属士,自己的势力又削弱了一些。
宋公想,好在墨者尚在,他们总能维护周全。他却不知道,只怕墨者的心思也未必那么纯善……
待楚王与车广勇士赶到的时候,墨者带队已经退走,但是楚营内部依旧混乱。
那些冲入到楚营内的宋士,个人手段高超,楚人又乱,根本无从抵挡,加上在此扎营的贵族被俘,毫无指挥,混乱无比。
不少人杀得兴起,便割去被杀之人的耳朵,准备回去之后作为奖赏。
或有人想,最好将这些耳朵穿串,待回去后,投掷于那些墨者面前,叫他们羞愧于没有勇气。
只是楚人的精锐一至,那些奋战的个人便不能阻挡,那些梦想也就随之消散。
楚王带来的,是自己的近侍,也是最精锐的车广之士,还有楚人权贵的身边私属甲士,也是精锐。
双方都不能车战,但是步战一样精通,都是军事贵族,至少也要做到没有战车也能作战。
楚人人数既多,又有组织,不多时那些宋人便只能逃窜。
或有被俘的,或有被射杀的,亦有朝外逃窜不知东西的。
楚王亲自拉弓,射中一人,身边近侍皆声欢呼,又以围猎之法,将不少还在逃窜的人围在中央,只给楚王机会。
围猎,本就是一种军事活动,人在慌乱的时候比野兽强不到哪里去。
那些三三两两各自为战的宋人多被围在中央,楚王便亲带人前去捕捉,一时间军心大盛,惊人惊呼。
待那些宋人大部被抓、少部逃亡野外之后,楚王又派人收拢溃兵,安稳军心。
再传令各营,随时戒备,待天一亮就准备战车,以防宋人明日约战。
次日一早,天色刚亮,紧张了一夜的楚人总算是安稳下来。
昨夜袭击,楚人并没有损失太多,死人不多,大多都是徒卒逃窜。
看似混乱,但清早军营安稳之后,那些人又都返回,毕竟还要吃饭。
清点损失,只有公族子瑜被俘,同时被俘的还有子瑜的车右和御手,另外还有十几名士。
而楚人也抓获了三十多名宋人,射杀七八人,还有不少人逃窜尚在搜捕。
不以身份论,不算徒卒,楚人的损失与宋人相当。
只不过因为楚人是攻城一方,宋人是守城一方,因此终究还是楚人合适。
一早,便有人传言楚王昨夜亲自射杀两人,俘获一人之类,又擂鼓以壮声威,顿时为楚王增加了不少名望。
楚司马拜服道:“昨夜若非王上亲自带车广反击,只怕右翼子瑜所在之处便要溃散。幸好王上明断,否则士气必然大跌。”
如今天色已亮,各营昨夜应对有法,除了被夜袭的地方,其余地方并没有什么损失,也没有什么混乱,加上又俘获了不少宋人,士气提升极大。
加上早晨起来宋人也没有出城决战的意思,楚人贵族都拜服于昨夜楚王的判断,连声庆贺。
楚王也自高兴,昨夜事他判断的准确,又生擒一人,楚军营地之内无人不知,士卒更加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