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百乘金玉悖辙还(九)

战国野心家 最后一个名 3982 字 10个月前

不过他负责那些基层军官的教学和训导工作。

本来他以为凭借自己知道的那点军事知识提议训练这三百人的义师,但墨者之中会训练军队的人不少。

本身墨者就以讲纪律闻名天下,纪律这个作为此时步兵最重要的素质,墨者极为重视。

从那些守城的条例中,很快拟定了一套军法,根本无需适插手。

而至于队形队列这些东西,此时世上知兵的那几个人物更是早早重视。

《吴子》中就曾着重说过阵型、队列和纪律的重要性;当年为吴王训练士兵的孙子更是认为严格的纪律是一支强军的保证。

这些技术性的东西,完全不需要他插手,从义师建立之时起,他最多也就提提意见。

具有建设性的队形、纪律这两件事,不需要他提,也就只能在小方向上修修补补了。

他主要负责宣传为何而战之类的事。

做父亲的老者倒并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在那吃苦,他也做过徒卒,知道一些军中的事。

虽说墨者和那些王公贵族们不太一样,但军中还是要讲法度纪律的。他想,犯了错自然要挨打,没犯错或许就不会,这也不算什么。

仲夏麦收之后不久,成立义师的事就已经在各个村社乡亭之间广泛宣传,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墨者非攻的那一套学说。

墨者心怀天下,所以不可能用邦国这一套说辞来鼓动军队。

适也绝对不会允许,否则一旦开了这个头,诸夏很可能分成诸国征战不休,直到仇恨和民族出现。

此时还不是造反的时候,加上土地归国君所有的想法还很厚重一时间难以融化,所以一些说辞就要婉转一些。

义师的成立,名义上就是希望沛县人们能够守护沛县的万民约法,履行军事义务,来换取沛县的自治被国君承认。

沛县义师不会参加不义之战,军权掌握在墨者手中,而目的则是为了沛县万民。

如果有强国入侵弱宋,义师会去止战,并以一战之功,促成宋公与沛县万民达成约法:承认沛县关于税的说法、承认沛县的赋由沛县政之府掌握、承认沛县的义师不参加不义之战只参加守城战——这一点不需要宋公承认,宋国如今被楚、三晋、齐、越围住,没有一个能打过的,只能被动挨打。

即以义师的军事义务,换取宋公承认沛县的半自治状态。

承不承认,在适看来意义不大。

承认这种事,不承认就打的让他承认。

只是现在打不过,只好先装孙子承认他们的承认是有效的。等不需要装孙子的时候直接拿出沛县万民法的那一套世界观,直接不承认就是。

承认半自治这事,算不上太过骇人,此时附庸国还有一堆,沛县向南过了彭城再往西的萧,原本就是宋的一个半独立附庸国,只有军事义务。

楚地的附庸国更是一大堆,还有那些本地人势力强大的军区县,这种事只要抓住机会做,就能成功。

逼着宋公约法三章,在楚人围宋、内部贵族混乱的时候,宋公不答应也得答应,甚至巴不得答应。

宋公不答应,司城、六卿等,有的是人愿意答应。靠沛县自治换一群看似人畜无害、脑袋有病、行义非攻、武力强劲的墨者的支持,似乎只赚不赔。似乎无非就当封墨翟做沛宰或沛大夫就是。

啮桑乡是适带人最先去的一个乡。

这里既有适在商丘最先深入的那个村社,又因为之前多逃避军赋和税的逃亡隐户的缘故,民风彪悍的啮桑已经隐隐成为沛县墨者活动最深入、最支持墨者的一个乡。

乡政旁的公用水力磨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木头制成的连杆和水轮摩擦的声音叫适牙酸,但在那些忙着将麦子磨成粉的乡农耳中却动听无比。

再加上旁边的指定集市,这里已经完全成为了啮桑村社的政治中心。

附近村社的乡农推着小墨车,上面装着粮食,来到乡内的店铺换取食盐或是其余的必需物资。

他们从怀里掏出一张很小的纸,上面写着他们名字、家里的人数、村社名称、被编成的什伍编号,以此作为凭证来购买墨者出售的各种必需品,享受正常的价格。

他们用的货币也极为奇怪,不是铜钱,而是棉布或是纸做的一种沛县通用的货币。

这些货币可以买到盐、可以偿还耕牛的贷款、可以买到木器、可以买到大部分墨者掌控的物资,因而在沛县很容易流通。

墨者手中的钱不算少,也有一部分铜,自己私铸钱有适掌握的砂形法也不是难事。

只不过墨者从那些大城巨邑弄来的钱多是黄金,铜又要留着做守城兵器用,因而整体上沛县的货币仍旧不足。

一年之内从收一季变为收两季,参与到市场交换中的粮食可不只是多了一倍。

第一季的收获和平时一年差不多,吃剩下的也差不多,第二季则完全就可以作为商品流通了。

沛县的商品激增,货币很有些捉襟见肘,墨者便发行了一些小额的纸币和布币。

布币并非是铜布币,真的就是棉布作为材料、写上数字的货币。

棉布除了沛县之外,别处都没有;棉布的手感和麻布完全不同,稍微触摸就能感觉出来。

沛县乡农手中的这些墨者发行的古怪货币,基本都是他们用粮食换取的。

墨者需要铜做兵器,也需要铜做一些必要的工具,此时也只能用这种无可奈何的办法。

今后再想那些防伪之类的办法,现在还不需要想这些,先让沛县众人熟悉这种没有足够使用价值的货币再说。

提议这件事的适,也不担心过多发行会导致货币问题。

反正农夫手中大部分的可以售卖的粮食都在墨者手中,而需要偿还耕牛、偶尔会买一点点油吃这些事,真正流通中的货币也不是很多。

来到乡亭办事的农夫不少,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兴高采烈的情绪,为即将到来的秋收诉说着希望。

不少人看到正带着几名墨者的适,便跑过来打声招呼,询问一下那些演戏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再来。

靠着简单的戏剧作为宣传手段,很容易在村社间吸引大批的人,因为即便再简单的戏剧在精神生活极度匮乏的乡村里依旧是一种奢侈。

适也和和气气地和他们打招呼做回答,只说可能要等很久,现在那些人正在近滕乡,短时间怕是回不来。

乡农多感慨,又拉着适和其余的墨者去他们家中吃饭。

或说正好还剩下些麦粉,如今豆荚正嫩,沽上一瓮酸酒,用盐水煮豆荚正好下酒,明日那盐水还能下饭。

麦、菽,本就是贱人之食,贵族们多不吃,如今两者做成饭却让贱民们也能品尝到远超贵族食用的上好粟米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