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位副使一致推举陈璋去狄青家查找那条长了角的狗,审问传播谣言者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两个副使好了。
警察司一向是雷厉风行,当天就捉了一大堆传播谣言者和证人来审问,在证人指正下,传播谣言的人想抵赖都难。然后警察司就审问那些传播谣言的人谣言是从哪里听来的,然后再顺藤摸瓜。当然有些是不好查的,比如说国子监的学生和朝臣的亲戚朋友,抑或是小官员,无法抵赖之后就推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不过盖郊并不着急,只将这些人的名字和与朝臣的关系记录在册。
警察司和御史台每天都要传讯上百人,而且其中不乏有头有脸的或者是与朝中重臣有关联的人,自然引起京城骚然。这也让一些人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终于明白现在不是以前那样可以对武人肆无忌惮造谣的时候了。为了摆脱可能被咬出来的危险,要求警察司和御史台停止调查,安定民心的奏章雪片一样送进通进银台司,皇帝也只好下令停止继续追查。
此事虽然似乎是不了了之,但是陈璋和盖郊要向皇帝报告调查结果,狄青家的狗自然是不可能长角的,盖郊这边也没有查到谣言的最终来源。但是盖郊向皇帝报告,被怀疑散布流言的有枢密院的官员,国子监的学生,重臣的亲戚朋友,而且这些人都坚定地不肯说出谣言的来源,这就让皇帝看到了危险——武人当然可以利用军队篡位,但是如果文人抱团对抗皇帝,在文人地位独大的情况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篡位啊。
盖郊认为皇帝就是看到这个危险决定敲打一下这些肆无忌惮的文臣,御史中丞孙抃就成了牺牲品之一——孙抃的女婿就是肆无忌惮传播谣言的一个。
朝堂上都是聪明人,立刻从这个信号中明白了皇帝的愤怒。但是相对于皇帝的愤怒,这些人更忌惮的是警察司的无孔不入,一时文臣们的行动收敛了不少,狄青的家宅似乎突然之间不再发生怪事了。
一个月后,李不弃从京城的来信中看到了这件事的经过,只是微微一笑而已。狄青被构陷的事太有名了,他自然是知道的,为了保住狄青,他早早就安排京城他能动用的所有力量盯着针对狄青的谣言,果然给了那些企图构陷狄青的文人们当头一棒。
现在他李不弃也是大宋名将,有狄青帮他分担压力,这来自文人的明枪暗箭还能少些。而且这次李不弃把警察司推到了与文人对抗的前沿,让文人们见识了警察的獠牙,毫无意外的引起了文人们的恐慌,他们已经在讨论如何废除警察司这个邪恶的衙门了。一帮肌肉都长在脑子里,只会动嘴皮子的文人要和有组织有手段的警察对抗,呵呵,李不弃只能默默为他们默哀。
文彦博没有说话,陈执中先阴沉着脸说道:“盖御史,这些都不过是你揣测罢了。御史奏事虽可捕风捉影,但也不能危言耸听。”
盖郊先毫不遮掩地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陈璋,这让陈执中脸上一热——刚才陈璋说狄青家里如何如何,明显就是捕风捉影,你陈执中都不指责他,现在怎么好意思指责盖郊捕风捉影呢——不过陈执中养气功夫了得,脸上神色如常,毫不变色。
盖郊看了一眼陈璋后才对皇帝说:“臣虽捕风捉影,但并非危言耸听。近日京师士林风传狄枢密家种种异象,民间却在风传却是此前有王枢密‘有帝王相’之说,现在又有狄枢密家中怪事丛生,此乃朝中有人欲效前朝张永德故事,行不忍言之事,且条分缕析丝丝入扣,因此臣不得不疑确有其事。如今狄枢密之事已经使民间物议沸腾,百姓惶恐,因此臣才请陛下彻查此事,以安民心。”
盖郊虽然只是对前朝的那个“张永德”简单的一语带过,但是停在殿内众人耳中却都如炸雷一般,尤其是侍御史陈璋,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心虚地偷看皇帝的脸色。
在朝堂上想混到高官,自然要熟悉前朝掌故,不然就不清楚本朝的一些忌讳。这个张永德就是一个有心往上爬的大宋官员应该知晓的并不出名,但是对大宋建立却非常重要的人物。
当年周世宗柴荣收复关南之地,回师路上得到一块三尺多长的木板,上面写着“点检作天子”,柴荣不禁心生疑窦,回京后就把当时的殿前都点检罢免了,换成了赵匡胤,当时被罢免的殿前都点检正是这个张永德。
张永德是柴荣义父郭威的女婿,周朝的皇亲国戚,就算不忠于柴荣,也定然会反对改朝换代。可以说罢免张永德,换赵匡胤来作这个殿前都点检是为赵匡胤发动兵变扫清了道路。盖郊提起张永德,那意思很明白,就是说有人要干掉皇帝亲信的枢密使,换上自己人,有谋朝篡位的企图。
皇帝最怕什么?不就是怕有人篡位嘛!以前把文臣们构陷狄青、王德用归为文人敌视武人引起的争斗,皇帝可以容忍,但是如果这种争斗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则是皇帝绝对不能容许的。盖郊提起张永德,正是击中了皇帝心灵中最脆弱的地方,引起了皇帝的切肤之痛,容不得皇帝不作出反应。
赵祯其实在盖郊提出对狄青的流言是构陷之时就在心里对盖郊给了大大的加分。他的皇城司就有专门打听京师消息流言的部门,近来在勾栏瓦舍脚店中,百姓风传朝中有重臣不满皇帝重视实务,企图通过构陷皇帝任命的武人枢密使控制枢密院进而控制军队以行废立之事的事情早已报到赵祯这里来,让皇帝也心生了疑窦。但是没有一个御史在奏章中提这件事,他这个皇帝就算是想查,也不好下旨,因为让文臣去查,定然会被文臣抗拒,让皇城司去查,也会遭到最讨厌刺探他们阴私之事的文官们的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