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立刻问:“若是务实、重术,那么便可治国朝积弊了么?”
李不弃说:“臣以为要治国朝积弊必须有点条件。”
赵祯问:“是什么?”
李不弃说:“首先对每项弊端要有深入的研究,不止要知其弊,而且要知道它如何产生,用什么方法改革。其次,要根据清理各项积弊的轻重缓急作出计划,先改什么,后改什么,什么时候改,如何改都要大体有数。最后,不可操之过急,不可贪一日之功,但要持之以恒,如润物细无声一般。臣以为国朝还有时间解决这些积弊,只要慢慢作,不断作,总有一天可以积弊尽除。”
赵祯就是没作过什么实事,虽然经受过几次打击,但是仍然保持着天真。他一听到李不弃说终有一天能够积弊尽除,立刻心情便阳光灿烂起来,急不可耐地说:“不弃与朕仔细分说该如何作?”
看看赵祯在庆历改革时的行事风格,李不弃可不敢对这位皇帝合盘托出自己的计划,但是有些事情让皇帝来做那可比自己作要容易得多。让皇帝作哪些事呢?这个需要好好斟酌一番,可别象范仲淹一样让这个皇帝给卖了。
而且皇帝在天章阁这么个敏感的地方单独召见自己,这事儿一传出去就得在朝堂上引起各种猜测。李不弃可不想为了不可靠的皇帝给自己拉莫名其妙的仇恨。他想了一下说:“这事儿臣要仔细斟酌一下。容臣明日再与陛下详细说。”
皇帝现在如百爪挠心恨不得现在就把李不弃脑袋掏空,但是看李不弃郑重的样子,也只得说好。
李不弃却又说:“臣所说只是包希仁大都知晓,臣请明日陛下一同召见包希仁,臣的建议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也好与包希仁一同斟酌。”
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是赵祯还是答应了。他也知道包拯是个方正的性子,不该说的绝对不会随便说出去。
王中正小心地隐藏自己的存在,恨不得融化在空气中。但他也算当事人,这事儿无论如何也逃避不过去。
皇帝看过《时事新闻》之后还算平心静气的,但是立刻询问他报上访谈中所说的事情,并让他仔细讲了一遍。结果越听,皇帝的脸色越难看,最后已经因为愤怒微微扭曲了。
他也是久在皇帝身边,也没少读书,自认为能够理解皇帝的愤怒。
皇帝最怕的是什么?就是被人质疑统治的正当性。
若是辽国君臣质疑大宋并非并非大唐之后的正朔,那么赵官家还可以不理会。因为本来就是敌国嘛,两国相争,争夺正统地位是必然的,早就有思想准备了。赵官家还可以对百姓说:看,这是蛮夷乱我中华之计。
若是一个大宋的汉人质疑大宋并非大唐之后的正朔,那么自然可以判个谋反或者大不敬罪。就算不杀头,随便丢到哪里去就能让他从此消失。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燕云汉人质疑大宋的正统,那么赵官家就比较烦了。从血缘上说,那些都是大宋朝廷承认的汉人,自然不是蛮夷。但是这些人又在辽国,没法消灭啊!这种来自同族,又无法掩盖的质疑,即使是来自辽国的,也让敏感的赵官家寝食难安。
而皇帝更应该恼火的是,你们这些大臣不是一直在给朕讲,只要王师一入燕云,汉人百姓就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吗?这种情况不但没有发生,反而是人家根本就羞于认大宋是一家人。原来,你们都是在骗朕啊!每年花那么多钱,养你们这些废物作什么呢?
幸好,皇帝涵养好啊,最后终于没有发火。在沉默了半天之后,皇帝才说了一声:“召李不弃觐见。”
王中正心里长舒一口气。在他看来,李不弃不管什么事都有办法,只要他来了,定能解了皇帝的郁闷。
皇帝并没有在崇政殿接见李不弃,却命人把李不弃带到天章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