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参军董任璋笑道:“巡边不可如此。对失落番邦的汉家子自当以恩抚为上,怎么可以视之为仇寇呢?若是对军士们如此说了,难保军士们不擅开杀戒,如此倒生了嫌隙。”
李不弃说:“你可知辽人甚是注重笼络燕云奚人、汉人。澶渊之盟后,辽皇就拿出岁币的四分之一冲抵燕云税负,后来更是以所有岁币冲抵燕云税负。辽国除了契丹人、奚人、汉人还有阻卜、渤海、女直等等很多部族,契丹人宁可掠夺渤海、女直、阻卜这些部族,也要在燕云轻徭薄赋,难免有人就被小恩小惠收买了,把自己当做辽人。现在我们是敌国作战,不可掉以轻心。”
董任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睛里的神色明显的还是不以为然。李不弃也不多说什么,事实是最好的老师,让这些秀才们亲自上战场感受一下,才能让他们摆脱书生气。
于是李不弃只是再强调一遍对任何一个敌国的居民都不能相信,然后就让他们各自行动。不多时,四面便都是浓烟冲天,不多时,道路上就出现了押送辽人的队伍。李不弃命令把皇甫镇辽人囤积的粮草一把火烧了,然后率领全军徐徐向涿州进发。
河北处于平原,缺少制高点观察敌情,所以无论宋辽,在边境地带修造佛塔时都修建成可以登临观望的形式作为瞭望的制高点。因此这些佛塔又有个通俗的名字叫“料敌佛塔”。俗称涿州南塔的智度寺塔修造得高大坚实,人站在上面可以观察上百平方公里的情况。涿州守将耶律宁兀心充分发挥了料敌佛塔的功用,站在智度寺塔上向南瞭望,心情是彻底崩溃的。
南面一片烟火熊熊,不知道有多少田庄正在燃烧。看着火的面积就知道敌军来了不少。
刚才发生的事情可以说让他肝胆俱裂。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一队宋军冲进了城门,沿着大街狂奔而过,见人便砍,还不断把火把丢进路边的房屋中。然后如风一般卷过,冲出来北门。这等凶悍,这还是宋军吗?
等城里的辽人回过神儿来,宋人已经把涿州几个城门都给堵住了,连个报信的都不让出去。一想到宋人如此肆无忌惮,耶律宁兀就心下惴惴,也不知道宋人来了多少大军。
耶律义先和皇太弟的部队不是都杀入宋境了吗?怎么宋人还能派大军杀到涿州?难道哪一路大军已经败了?而且是全军覆没?
萧金刚奴铁青着脸站在寨墙上,见到的是隘路上遍地的人、马和牛的尸体,几乎无处下脚。
刚才上千人马拥挤在这条窄路上,因为南口的寨门比路更窄,在人和马争抢着想要通过那道门时在门前挤成一团,被挤下马的不计其数。最终除了一些机灵人弃马跑到山坡上幸免于难,大部分人马不是被撞死就是被踩死。在寨墙上看到下面这片惨象的辽军士兵为了救城墙下的同袍,纷纷放箭,把几百头牛变成了尸体堆在隘路上。所以要想通行,现在除了清理人马的尸体,还要清理这些牛尸。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而一股焦臭味儿随着北风飘来却更加令人作呕。萧金刚奴不由得把目光投向烟火熊熊的远处,咕噜了一句:“宋人在烧尸体吗?怎么这么臭?”
一个小头领在铺满尸体的路上跌跌撞撞跑到墙下喊道:“报!宋人在前面路上放火烧车。火势很大,根本过不去!从山上看,榷场也被宋人给烧了!”
萧金刚奴问:“为什么这么臭?”
小头领有气无力地回答:“宋人把好多羊圈在路中央放火焚烧,这是烧羊毛的臭味儿!”
萧金刚奴差点儿吐血——这宋人可真是败家子儿!
正想着,他看到那个小头领却突然栽倒在地上,忙问:“这是怎么了?”
几个清理尸体的小兵连忙把小头领扶起来,见他正在口吐白沫,有人就喊道:“莫不是发了羊癫疯?”
可是很快北面的人又乱哄哄地跑了回来,萧金刚奴忙大喊着问:“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