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葡国使者裴德罗觐见!”殿前卫士雄厚的声音响起,不知道已经被改了姓的佩德罗紧跟在礼部官员的身后跨进了正殿。
他努力挺起胸膛,想向强大中国的实际掌控者——汉王殿下显示他的骑士精神。
但走在后面的通事,这个从濠镜请来的广东人,此时已经受不了这种威压,一进殿门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佩德罗转头看了一眼,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他自己也有些紧张。
他发誓,这样的威压在他的表哥——葡萄牙国王身上是绝对感受不到的,更何况这个通事是眼前这位君王的子民。
“礼!”主客清吏司官员一声轻喝,将佩德罗恍惚的心神拉了回来。
他连忙取下头上的船帽,右手垂在腿侧,对着李元利深深鞠躬,“葡萄牙王国布拉甘萨国王殿下的使者佩德罗拜见汉王殿下!并向汉王殿下致以最衷心的问候!”
本来按大明的规矩,外国使臣觐见要行跪拜礼,当年汤若望觐见崇祯时,也一样是要下跪的。
但李元利不喜欢别人跪拜,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仪式,大臣们见了他也不用行跪礼,他当然不会强迫佩德罗这个葡萄牙人向他下跪。
如果他要求佩德罗行跪礼的话,佩德罗应该也不会拒绝。
下跪不是中国人的专利,实际上在欧洲,臣仆向领主、子民向国王、信徒向教皇,他们行的礼更过分——吻脚!
后世的吻脸礼就是由吻脚礼转变而来的。
无论跪拜还是吻脚,表达的都是臣服与钦佩。在世界最强大帝国的君主面前,佩德罗并不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因此,他怀着有点小激动的心情完成了五鞠躬礼。
刚才的一幕发生在会同馆的庭院中,所以不止佩德罗看到,还有来自朝鲜的使者也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们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完,当然不会多管闲事。
同文馆的前身就是“四夷馆”中专门接待高丽使臣的地方,目前来燕京的外国使臣没有多少,礼部官员就将荷兰人、葡萄牙人和朝鲜人全都安置到了这处庭院之中,以方便管理。
同在一馆,但待遇却截然不同,朝鲜使臣得到的招待最好,葡萄牙人次之,荷兰人为最末一等。
朝鲜使臣享受最好的待遇,这一点大家都能理解,毕竟朝鲜一直以来就是中国的藩国,而且历来对宗主国都非常恭敬,朝鲜的制度和文化完全高仿中国,官方语言是汉语,官方文字是汉字。
虽然后来朝鲜臣服于鞑子,但那确实是形势所迫。
至于葡萄牙人的待遇在荷兰人之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有葡人为大兴军效力,所以他们勉强也能算是自己人,再说佩德罗手上有葡萄牙国王的亲笔信,人家是正宗的使节。
马太伊斯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平时都是忍气吞声的,但他对佩德罗可就没有那么客气,哪怕佩德罗是一片好心。
葡荷之间本来就是老对头,两国之间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整个荷兰的殖民地开拓史,几乎可以被概括为荷兰人对葡萄牙殖民帝国的侵蚀。
公元一六零三年,荷兰海军在马六甲海峡击败葡萄牙舰队,取得了东印度群岛的主导权。接下来,荷兰人又从葡萄牙手中夺取了香料群岛的贸易权,并将荷属东印度的政治中心,设立在了爪哇岛的西端、后世印尼的首都雅加达。
要真说起来,身为葡萄牙人的佩德罗其实应该更憎恨马太伊斯才对,不过因为中国的汉王殿下答应明日在皇宫接见他,所以他今天很高兴,就好心给马太伊斯提了个醒。
但马太伊斯显然不想领这份情,“管好你自己吧,难道西班牙人还没有让你们吃够苦头吗?”
“……”佩德罗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他很想开口反击,但想了一下之后却选择了沉默,然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特么自己想死,老子拦着你干什么?
马太伊斯最终没有去向冯修行贿,因为礼部派出了军士,将他“护送”出了京城。冯修很怕这个红番鬼在燕京惹出什么事来,虽然他自认清白,但流言有时也是可以伤人的。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佩德罗在礼部主客清吏司官员和皇宫侍卫亲兵的引领下进了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