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裕领命而去,郎延佐坐立不安!
只过得一刻钟功夫,那毛文裕便和郎四心急火燎地回了总督署,还离得老远就大叫道:“督宪大人!大事不好!”
郎廷佐顾不得责骂二人如此惊慌失措,因为他自己也有些心慌。
“郎四,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赶快说个清楚!”
“老爷容禀!今晚子时刚至,白土山下贼军军营之中便如约起了火光,喀喀木将军率兵出城,达素将军则坐镇神策门内。”
“哪知喀喀木将军刚出城门,贼军竟然趁左右两通道未关闭之际冲入城来,为首者竟然是明安达礼和管效忠二人!”
“达素将军猝不及防,竟然被贼军生俘了去!小人因未着兵甲,因此才趁着混乱逃了回来!”
“狗贼害我!”事情已经明明白白,明安达礼和管效忠已经投贼,反过来将计就计破了江宁!
郎廷郎只觉眼前一黑,几欲倒地,身后几名戈什哈连忙拒上一步将他扶住。
“若能侥幸过得此劫,本督定要上书朝廷,将此二贼九族皆诛,方能解本督今日之恨!”
郎廷佐咬牙切齿,毛文衣急道:“大人!若是没有达素将军麾下亲兵与贼死战,贼军怕是早就追至督署,情况紧急,请大人早作决断!”
现在他能做什么决断?明安达礼和管效忠投贼设下圈套,出城袭营的喀喀木和一万多将士肯定是有去无回,城內士卒不过三万,可战之士最多万人,而且还都分布在各城门之间。
实际上江宁已破,没了雄伟坚固的城墙倚仗,如何能够抵挡得住二十万大兴军?
“事不可为,想办法逃吧!”
万念俱灰的郎廷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早就知道江宁守不住,不敢逃走的原因是怕日后朝廷追究此事,祸及妻儿。
可如今明安达礼和管效忠投贼献城,达素被贼军所俘,江宁就算失守,朝廷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
今日若是能逃得出去,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六朝古都,自古繁华。
明初,朱元璋定都应天府,南京遂成为全国政治中心,明成祖迁都燕京后,南京的政治地位有所下降,但仍然算得上是南方的经济文化和政治中心。
然而自大兴军兵围南京后,江南总督郞廷佐便下令所有士绅百姓,一律不准离家出外,就连清军入南京之时依然繁华热闹的秦淮河,此时也是一片漆黑。
没有了彩灯初放,没有了河中画舫,没有了青楼名妓,秦淮河就只是一条河。
此时南京城内,唯一还灯火通明的地方,便是位于城中心的江南总督署内的大堂。
江南总督署原为前明德侯府和汉王府,清军入南京后,明汉王府旧址被辟为江宁织造署、江南总督署、两江总督署。两江总督总管江南江西二省,如今江西失陷于大兴军,两江总督名不符实,又改成了江南总督署。
大堂外的雨檐之下挂了八盏红灯笼,将方圆几丈之内照得如同白昼,数十名戈什哈全都沉着脸站在门外,堂内只有郞廷佐一人。
今年四十五岁的郞廷佐,在大兴军进江南后的短短数月之间饱受煎熬,连须发都白了一半,看起来憔悴无比。
今晚出城袭营之事重大,若能得手,当可再阻滞大兴军一些时日。达素亲自坐镇神策门内,而且还派了喀喀木这员猛将领兵,大兴军又是猝不及防,想来是一定能够成功的。
但就算今晚成事又能如何?三万马步精锐去外城不过三日便全军覆没,只逃回寥寥数十人,这说明大兴军的战力清军已经难望其项背,如今他和达素二人困守孤城,江宁早晚不保,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有一瞬间,他甚至动了出城迎降的念头,但想想京城家中数百口人,却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在死全家活自己一人和死自己一人活全家的唯二选择上,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既存了死志,郞廷佐便强打精神,将门外戈什哈唤了一名进来问道:“几时了?”
“回大人,差一刻便是子时。”
郞廷佐只觉得身心俱疲,但却不得不强打精神等候达素那边袭营的消息。
大兴军在白土山下连营数十座,若是能一把火将这些贼兵烧个精光,那就好了!
“大人!要不您先歇息片刻,一有消息,标下就来禀报于您?”
“马上就要到子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