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就没事,解不开就死。
不是十人中能活下三个,是能养活三人的粮田与十个人,在争抢粮食的兵祸,与兵祸必将导致的更大灾荒中,最终全部死亡。
关中豪族已经看到了这一天,正在疯狂兴修坞堡,不惜一切代价囤积粮食,与秋天囤积食物的老鼠兔子没有不同,就是为了熬过没有食物的冬天。
大户都是知道灾荒是躲不掉的,家里桐油封库的五年八年密封仓,就是为了灾荒准备的。
修堡囤粮的大户很坏,是因为还不够坏。
危机中的“守”,最多不过守住了。或是没守住,被危机破家。
坏人从守的那一刻起,就输了。
清平时放贷的利,赶得上饥荒时么?年景好时的良田,爱惜土地的农人又如何肯卖?兼并的最佳时机,恰恰是饥荒进行时。
换个题一样,饥荒就是经济危机,大多人惧怕经济危机,可经济危机就是资本主义的呼吸,与农耕社会的饥荒一样,躲不掉的。
与教科书的结论正相反,士族门阀最喜欢的就是饥荒,财团最喜欢的就是经济危机,这是赚取超额利润,实施大范围兼并的最佳良机。
没有危机,还要主动创造危机,干嘛要躲危机?干涉危机,将危机扩大化,还来不及。
干涉黄巾危机,才有了北盟的崛起,将乌丸危机扩大化,才有了北盟的幽州。
在黄巾危机的第一局,赢家只会产生自黄巾,北盟,公孙瓒与刘虞这四个创造了危机,主动干涉危机的势力。
其余郡县自守的官府,地方自守坞堡的豪强,范阳卢氏等大户,全是“平”“输”之下,等待被赢家支配的游离砝码。
第一局,黄巾败,赢家刘虞登刺史位,公孙瓒封侯,北盟崛起。输家黄巾,连带地方“守”的势力,全部被三者瓜分。
在张纯乌丸危机的第二局,所有选择了“守”的势力,无论是看似强大的二十万大汉边军,刺史刘虞,白马公孙,再到地方各自守堡的豪强,最终的结果,还是只有“平”,“输”两项。
这就是为何北盟在第二局的危机后,一举攫取了幽州主导权。
因为在第二局中,只有北方联盟与乌丸,在主动创造危机,加大危机,干涉危机。其余势力,皆选择了“守”,沦为了游离砝码。
于是,很正常的,待危机结束,幽州就成了北方联盟的幽州。
并州,辰韩,黑山贼,泰山贼,白波贼,胶州半岛,热河,辽阳,北盟正在创造与干涉的危机,从来就不止幽州一隅。
关中的人口对关中是危机,随时溃堤。但是只要挖道渠,将水向北引向并州,向西引向河套,就能将无尽的荒野,滋润成留着奶与蜜的土地。
当关中深处粮食危机大爆发的前夜,正义又怎能缺席呢?
……
取长安,非但要拦包括董卓在内的凉州势力,防止其沿河套入洛,也要把洛阳以西的朝廷兵马,势力,全部清空。
否则,贾诩担心北盟即便控制了关中。到了要从并州,关中两路入雍凉,彻底拿下北盟的左翼时,关中一线的残留势力会生变。
李轩认同这一判断,但与贾诩对并州的局域与时间判定一样,仅局限于今年秋收前的关内局域。
一旦北盟今年完成秋收,并州方向战役目的达成,而白波的长安不失,那北盟主导关中的形势,就不可逆了。
哪怕是关中一路不动,只让白波钉在原地两年,三边一体化就可以实现,没有必要歼灭汉中央军西路军,将其留在陈仓与五丈原一线,是更好的选择。
而只要白波能坚持到今年秋收,无论是否被招安,关中被北盟掌控都会成为定局。能改变这一趋势的既不是洛阳,也不是滞留长安西的汉中央军西路军,而是长安南面的汉中。
确切的说,是汉中的粮食。
“粮食啊粮食。”
贾诩对李轩不趁机歼灭陈仓一线的西路军,谈不上是赞成或是反对,只是对杨奉指了指身后的牛羊群与一个个正立起来的野战粮囤,“这就是要送给张温,皇甫嵩,董卓的,我们会尽力用粮秣劝其别动。其若放弃陈仓一线,全军东返,北岸粮秣就是你们的了。”
说着一叹,“时下的关中,有多少粮就有多少兵,西去平叛的兵马,除两万将佐部曲私兵,三万北军外,余八万皆是征发的三辅郡县兵。其部若不听劝,非要东返,必覆没于此。”
“关中这两年逃至山中的人越来越多,说是饥荒比我西河还要严重。”
胡才摇了摇头,一副不解的样子,“关中膏腴之地,长安八水绕城,怎会比我等夹谷瘠地还缺粮?”
西河是大郡,初属朔方刺史部,仅县就辖有三十六。即便东汉改隶并州,仍辖有十三县,汉置的南匈奴单于王庭,就在其一的美稷县。
河西半汉半胡,白波军的战力,在各路黄巾中属于顶尖。与十五万冀州总坛黄巾,就被卢植五万汉中央军围困广宗不同。
白波黄巾,非但能够在野战中,击溃兵力高于己的汉郡国兵,且能与凉州骑兵打的有声有色。
因为白波黄巾,是黄巾中唯一的骑兵黄巾,能打跨州级别的运动战,能与于夫罗的匈奴骑兵,配合作战,本身就在一个地域。
只不过与八州俱反的黄巾,造反原因一模一样,饿的厉害。
“关中是膏腴之地,繁华之所。”
贾诩点头,“可恰如居城中之民一样,粮皆靠外输,反是更缺粮。关中始终就是缺粮的,长安建都后,粮食就更缺了。”
论缺粮,任何地区没法与首都圈比。
三辅不是缺粮,是最缺粮的地方。
长安城南三门最西的门,就叫“西安门”,随着长安以西的河套一定,关中就成安定的腹地了。
西域的小麦被引种到了关中,大量水利设施被兴建,关中人口攀升速度越来越快,户达六十五万,人口二百五十万。
当然,这只是“账面数字”。
汉有地才有籍,这仅是有地的在册人口,不包含太监宫女,官籍吏籍兵籍,首都附近的军队,一概不计入户籍。关中大量的王侯部曲,豪族隐户,更是不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