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跟随他的人,为了汉军团伙,为了大汉,可以放弃亲爹。只要分一杯羹,不要愤怒。
因为愤怒是毫无意义的东西,本质就是对自己无能的宣泄。
李轩不怕容易愤怒的人,不怕仇这个恨那个的人,抢个水争个地都世仇的黎庶有何好怕?
他不怕本能动物,他怕的是高祖那样的人,怕的是公孙瓒这样的人,怕的是能克服本能的利益动物。
所以,即便公孙早间拔营,南去已一日,北方军依然一步不动。
因为公孙瓒这样的利益动物,李轩信不过。
利益动物,信的不是信义,是利益。
李轩在北盟就以信誉卓著著称,可那不是他讲信义,是毁信的短期收益,未能超过守信的长期收益。
一旦毁信的短期收益,大幅超过了守信的长期收益,他敢撕毁任何条约,践踏人间一切信誉。
所以,李轩信不过公孙瓒。
因为他连自己都信不过。
“公孙已入安次,程远志也退守军都。”
中军帅帐旁的一间略显低矮的平帐内,隐隐浮着一层羊油的味道。
位于帐角与矮台上的三个青铜虹管式的油镫,冒着肉眼可识的袅袅青烟,动物油脂燃烧时的光,昏黄而黯淡。放在桌缘的一个,堪堪照亮桌旁的空间。
油镫就是油灯,只不过是青铜内包式的,火在镫内,军内可以提着走。台上放着的那个马拉篷车造型的油镫还鎏了金,看起来似黄铜似黄金。
矮台旁的一把子椅子上,李轩右手肘放在台上,巴掌撑着脸,歪头问椅前站着的一位容貌俊朗,风仪不凡的硬朗小校,“我军明日就要渡河,追你本家去。杨将军承诺的渡船不至,反使你来说合,当军令是儿戏么,你是不是跟杨将军有仇呀?”
说着,左手拿起刘虞赐的象竹毛节,“梆梆”敲了两下台檐。
小校被噎了一下,眉头轻皱中一抱拳:“仙帅容禀。”
“别喊绰号,叫我官名,叫…叫啥来着?”
李轩昂头冷喝一句,话到一半眼神一茫,扭头问台对面坐着的田豫,“三冠,我啥官来着?”
田豫脑袋猛一耷拉,声音发闷:“幽州刺史东曹掾史,权知燕国事。”
“对,就这官。”
李轩得意洋洋的一晃脑袋,斜眼瞥着小校,哼声作色,“我这官,能砍了他不?”
小校闻声一阵恶寒,田豫的声音更颓了,声若蚊鸣:“你这不是官,是副官,属刘公私辟之掾史。”
“诶?不对啊。”
李轩奇怪道,“你不说我这官秩比四百石么?怎么成副官儿了?我的官儿呢?”
“是秩比,不是秩俸。是权知燕国事,不是领燕国事。”
汉为三公九卿制,从丞相到郡官皆有掾属,位俸同官,只是不录朝编。田豫对李轩的常识文盲程度非常钦佩,言简意赅道,“你这官管不着武将,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