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徐杰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边镇这件事情,会带来这么大的后果。
后果远远不止如此,便听夏锐开口喊道:“来人,传缉事厂杜知。”
一旁的吴仲书,本是个极为知机之人,也就是知道明哲保身之人。所有头前并没有说话,但是听到皇帝要传缉事厂杜知,缉事厂是什么地方吴仲书岂能不知,传缉事厂都督来,岂不就是要拿欧阳正下狱?
吴仲书终于是开口了:“还请陛下息怒,不知奏折里到底说了何事?还请陛下言明之后,再来定夺。”
夏锐气在头上,只答一语:“你自己看,你看看,看完你再来与朕说。”
一旁还有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太监,站在当场左右不是,因为皇帝陛下叫他去传缉事厂杜都督。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去。
此时夏锐转头一瞪,那太监飞腿就跑,跑得飞快无比。
杜知来了,带来了如狼似虎的军汉,恭恭敬敬大拜见礼。
吴仲书早已看完了奏折,口中还解释着:“陛下,此乃徐文远之罪也,欧阳公向来正直,若是知晓其中,必然会阻拦徐文远。此罪当是徐文远,欧阳公定也是被蒙在鼓中不知。还请陛下息怒。”
吴仲书这么解释着,便是实在不愿意就这么看着一个当朝首相,下了大狱受人侮辱。刑不上士大夫,些许小官倒是无妨,若是真的当朝首相也下狱受那刑罚之辱,真不能开这么一个不好的头。
“不知晓?欧阳正不知晓?徐文远能在边镇指挥调度得动?”夏锐面色冰冷,语气更是冰冷。
吴仲书连忙又道:“陛下,徐文远最擅蛊惑人心,此事必然是他蛊惑军将,必是如此。”
吴仲书已然无法,唯有这般去说。至少他知道徐杰乃是江湖高人,可以高来高去,可以试着躲过罪责。就算躲不过,也要留着欧阳正斡旋。若是欧阳正也下狱了,也就连个斡旋之人都没有了。
五体投地在下的欧阳正,摇摇头,又站了起来,与吴仲书行了一礼,叹了一口气,又与夏锐行了一礼,口中忽然说道:“陛下,徐文远去边镇之事,老臣头前是知晓的。但是徐文远行的乃是忠心耿耿之事,从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忤逆。老臣年近花甲,更不曾有过丝毫不臣之心,陛下乃圣明之君,还望陛下明鉴!”
夏锐听得忽然发笑起来,指着站起身来的欧阳正说道:“哈哈……欧阳正,你如此有恃无恐,可是觉得朕奈何不了你?”
“陛下,老臣只是一腔忠心热血,日月可鉴!”匹夫欧阳正,再一次做了这般匹夫的事情。江山易改,却又禀性难移。弟子女婿,在边镇抛头颅洒热血,朝堂之上,却上演了这么一出。匹夫欧阳正似乎不是在求情解释,而是在置气!
“好一个日月可鉴。”夏锐说完一语,转头:“杜知,便把这日月可鉴之人拿下大狱,严刑拷问,看看他是不是那么铁骨铮铮日月可鉴。”
缉事厂指挥使杜知,已然目瞪口呆愣在当场,欧阳正是谁?拿下大狱严刑拷问?
“嗯?莫不是你杜知也是欧阳正的党羽亲信?”皇帝夏锐狠厉再道。
杜知已然跪地,口中说道:”陛下,其中必然是有何误会,欧阳公……“
“如何?朕的旨意,你却敢不听?脖子上的脑袋可是想搬家了?”夏锐再出一语,皇帝威严尽显。
杜知双手一抖,口中犹豫几番,答了那一语:“臣不敢!”
夏锐稍稍满意了,看了一眼那铁骨铮铮的欧阳正,冷笑一声,再道:“二十三!”
“臣在!”
“速速缉拿徐杰入京戴罪!”
“遵旨!”
常凯的书信已然写罢,把书信交给令兵之后,书信已然飞奔出了营帐,常凯却又陡然愣了片刻,随即开口大喊:“常彪,速速带一万兵马去长青救援。”
常彪连忙问道:“王爷,若是末将带一万人走,王爷三万人马,若是与宗庆战起,怕是捉襟见肘……”
常凯眉头紧锁,眉目之中已然有了一些决绝,口中说道:“兴许,兴许这一开始,就是调虎离山之计,就是要把我等调出大同。”
常凯此时想得太多了些,徐杰头前,还真没有想过什么调虎离山,只觉得攻城实在太难。想的就是把常凯骗出来,在野外设伏一网打尽。
常彪闻言,此时也是后悔不及,口中连连说道:“王爷,也不知我等当初为何就信了他徐文远。这厮,狗贼,夏锐为何就不把这狗贼一刀砍了去。”
常凯只道:“怪我,都怪我啊!闲话少说,你速速去救长青,我这里怕是撤退不得,一旦在林子里撤退,必然阵脚大乱,被那宗庆掩杀不止。为今之计,便是守着此处地利,看那宗庆到底来是不来。”
常凯后悔不已,回头一想,却又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徐杰,时刻保持着谨慎小心,实在不明白自己这般谨小慎微,却为何还落得如此地步!
是啊!常凯何曾又相信过徐杰口中所言?何曾相信过徐杰说的计策?常凯唯一相信的就是徐杰走投无路这件事情。这不是徐杰一人说的,这是常凯自己知道的,也是常凯深信不疑的。
常彪闻言,面色一狞,拱手:“王爷,死而后已!”
说完常彪转身就走,似也带着决绝之意。就如话语所言,死而后已。
那长青城,不知何时,南城大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三千多守军,此时大半都跪倒在地,还有零星抵抗之人,大多姓常,却已是强弩之末。
源源不断入城的铁甲,把这座小城挤得满满当当,挨家挨户搜索着那些姓常的反贼。
徐杰却已出城而去,身边跟着的是袁青山,还有七千铁骑。张立留在城内,开始布防,也开始清点伤亡,重新整军,备好辎重后勤,当再次开拔。
官道上的铁蹄之声轰隆在响。
从林间小道钻出来的常彪,却在林子边缘驻足不前,因为他视线之中,已然看到了那狂奔的铁蹄。
此时的常彪,哪里敢从林子里出来,一万步卒,整不了严密的军阵,仓促面对如此铁蹄,不过就是螳臂当车。
这些骑兵出现在长青城之北,已然就证明了长青已然陷落,没有任何侥幸。
“将军,这当如何是好?”常彪身边副将已然就是惊慌模样,开口问道。
常彪看着那无数铁蹄去的方向,皱眉说道:“他们是去弘州,过了弘州才是大同。我等直接去大同守城,只要保得大同不失,谁也奈何不得我们。”
常彪所言倒是很有道理,只要守住大同坚城,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是引室韦人入关,还是坚守城池,誓死抵御住朝廷大军的攻城。都是可选的选项。至少,至少这常家众多子弟的命,是可以保住的。
“将军,大道走不得,弘州更过不得,如何回大同去啊?”副将又问一语。
常彪咬着牙关,往那崇山峻岭望去,口中憋出一语:“走,随我翻山!”
副将面色为难,看了看常彪,又回头看得那些一脸不明所以的士卒们,说了一语:“将军,随身带的干粮,怕是……”
常彪立马怒斥道:“怕什么怕,只要走到大同,还怕没有吃的?忍上一忍算得什么!打小还没饿过肚子不成,走!”
常彪说完,已然迈步就走,就算是那崇山峻岭,也要走。
徐杰骑兵七千,三镇所有能调动的骑兵,都在这里了,目标就是弘州,弘州一过,二百里官道,就是大同。
兵贵神速这个词,就是此时徐杰内心的写照。若是如当初王元朗那般,一座一座的坚城去攻,当真不知猴年马月,而今,这些城池,守军早已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