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浩还真把另外一份公文拿在手上看了看,笑得前仰后合,手也在雷老头身上指指点点,好似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雷公满脸通红,幽怨地看了雷老虎一眼。便听雷老虎说道:“爷爷,他们竟然敢笑你,打他!”
雷公也是恼羞成怒,便看少女身后的九霄环佩已起,一声:“拓跋浩,纳命来!”
拓跋浩闻言大惊,起身就走,口中还喊:“雷老头,城外来,不要拆我城池。”
琴音已起,拓跋浩飞身往城外而去,身后阵阵劲风追随而来。
“爷爷,打死他!”小老虎打马转身就追,口中不断大喊。
雷老头早已追去,九霄环佩悬随身,双手怒而拨弦。
徐杰入戈壁大漠这么久,第一次有心情欣赏这里的景色,瓜州有真正的雅丹地貌,一个一个的陡峭小山包,被风沙侵蚀出各种各样的造型,这也是徐杰第一次亲眼得见,视野有极为开阔,有一种别样的苍凉之感,美不胜收。
站在垂直陡峭的小山包上,种师道在旁,一眼望去,如大地长出的土笋,徐杰驻足看了许久。回头去望,疏勒河南岸,一片不小的绿洲,马羊遍地。
再转头,瓜州小城,拢共不过几万人常住,远远比不得华朝的城池规模。
景色正美,徐杰却也正看得两位高人从城内飞驰而出,一人鲜红龙袍,一人好似抚琴不止,琴音若隐若现。
“嘿,雷老头来了。”看不清人,便看那抚琴的模样,徐杰也能猜到雷公到了。
“嗯,还与老拓跋王打起来了。”种师道答了一语。
徐杰摇摇头,说道:“拓跋王可赔不起老头的琴。”
种师道却问:“拓跋王有两千多里的江山,岂能赔不起几张琴?那琴值多少钱?”
徐杰不以为然道:“雷老头可不是来要钱的。”
“那他来作甚?”
“就是来会一会故人。总要有几个故人能走动走动,不然人这一辈子,还有什么乐趣?”徐杰说完,看了看种师道,又道:“你我若是年老了,时不时也就想走动一下了,你看看我在做什么,我看看你在做什么,小酌几杯,如此而已。”
种师道闻言点点头:“嗯,你说得有理。你老了,大概在当官。我若能老,兴许在杭州开个什么店铺。你来看看我,我去看看你。如此极好。”
说完种师道又说一语:“诶,开个酒馆如何?”
徐杰点头笑了笑:“开酒馆好,不需要什么热闹的地方,多酿些好酒存起来,待得几十年后必然醇香无比,那时候再饮,十里飘香,快哉快哉。”
种师道看得徐杰边说着,还真闭上眼睛去闻了几下,也笑道:“好,那就这般说定了。此番回去,便去酿酒。”
一个消息从太原传到了汴京,此时又从汴京传到了瓜州。
王元朗,终于在皇帝夏锐反复催促之中,与大同常凯开战了。汴京兴许还有更多的消息,但是到得瓜州,却唯有开战这一个消息。
瓜州这里,却还能听到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东北方的室韦,正在聚兵。
拓跋与室韦,以大漠草原交界。对于室韦聚兵的消息,往往比大华知道得更快。
瓜州拓跋王宫,远远不如汴京的皇宫那般高大富丽,大殿不过一处,小殿倒有几处,其余院落也不多。
老拓跋王看着自己的儿子,叹息几声,便从大殿而出。
拓跋野面红耳赤,不敢与父亲对视。待得老拓跋王出了大殿,方才抬头,与头前站着的徐杰点头示意几下。
此时一个带刀之人走到拓跋王身前,俯身附耳与拓跋王说了一通话语,拓跋王一边听,一边抬头看向徐杰。
待得之人说完,拓跋王开口问道:“徐杰徐文远?你是欧阳正的弟子徐杰徐文远?”
徐杰其实已经听到了那附耳之语。拓跋在汴京有常驻使节,大华新皇登基,拓跋也要派人到贺,就如新拓跋王登基,大华也会派人来贺是一个道理。
两国之间,互相的内政之事,自然也是主要的情报,双方都会书信报到国内。夏锐登基之事,拓跋人虽然不知道详细,但是大概之事,也会有个了解。甚至两国政要官职任免,都会互相知晓,大军调动之事,更是重要的情报。
拓跋野知道欧阳正,更知道助夏锐登基的徐杰,也知道徐杰又被革职之事。此时那带刀之人附耳来说的,自然也是这些事情。
“在下徐杰徐文远。”徐杰答了一语。
拓跋王又打量几番,说道:“本王虽然远在瓜州,对于汴京之事也多有耳闻,今日你临阵出言,也算助了本王一力。“
“不敢居功。”徐杰答了一语。
拓跋王摆摆手,却道:“徐文远,本王听闻你勇武无当,手段狠厉,又足智多谋。而今那大华的皇帝不要你了,本王向来爱才。一身的本领无处施展,岂不可惜?既然到得瓜州,不若就留在这里,本王倚你为心腹,朝中诸事,都愿细听你多言几语,如何?”
拓跋王年纪不大,却是心胸不小。也是这拓跋部,或者叫后北魏国,汉臣不少,连带拓跋王自己,都有小部分汉人血统。甚至瓜州城内,还有汉族大姓,梁。梁氏历代出得不少高官,也出过皇后嫔妃。
拓跋王族对于汉臣,历经这么多代,早已没有了芥蒂。这也是为何汉人能在拓跋境内与拓跋人共存的原因。
拓跋王对于徐杰,显然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武道不凡,看事精准,敢于直言。不说从大华汴京传回的那些消息,就这么几个简单的认知,也足够拓跋王抛出橄榄枝。若是在结合从汴京传回来的消息,拓跋王更要留住徐杰。
徐杰也有被留下来的缘由。那就是徐杰被大华皇帝革职了。兔死狗烹这种事情,拓跋王岂能不懂?更知道徐杰心中必然起了怨恨。
徐杰听得有些诧异,这种事情是徐杰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而且徐杰也不可能想到拓跋王这么直接直白的开口招揽。
便听拓跋王又道:“朝中梁丞相就是汉人,代代忠良,与我王族代代也有结亲,拓跋各部对其都尊敬有佳,不敢有丝毫怠慢。你若为我拓跋立了功勋,便也是这般礼遇,荣华富贵自然享用不尽,子子孙孙也是如此。且先封你一个二品侍郎,如何?“
大华新皇帝的左膀右臂,到拓跋了当二品大员。历史里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多,倒是不少,特别是乱世之时。
徐杰听得沉默了片刻,看了看种师道,座椅之上的拓跋野还在等着徐杰回复。
徐杰知道这个新拓跋王是个直白之人,拒绝起来必然不能也过于直白,不能直接打了脸面。便道:“殿下看得起在下,在下荣幸之至,奈何在下不过一介书生,读了十多年圣贤,故土还有家大业大,朝中也还有恩师。若是只身留在瓜州,实在难以面对生养之长辈,教导之师尊,还往殿下理解。”
拓跋王闻言笑了笑,问道:“拓跋两千多里江山,住不下你一家老小?“
徐杰摇摇头,说道:“故土难离,出将入相之事,在下早已不再多想,但得江湖逍遥,此生足矣。”
拓跋王想了想,说道:“也罢,哪日里你再想出将入相,只管往瓜州来,二品侍郎,府邸封地,应有尽有。”
拓跋不比华朝,封地就是真的封地,不论土地大小,百姓多寡,是真的会给徐杰一处地盘,当然,前提是要交税,要纳粮,也要出兵。
“多谢殿下厚爱。”徐杰认认真真行了一礼,人当如此,礼遇之下,也该有礼。不能太不识好歹。
拓跋王又看向种师道,看得片刻,又叹息一语:“种师道,你在本王手下还能活着,已经是侥幸,何必再到父王处寻死?”
种师道答了一语:“此来就是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