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翰看了看徐杰,忽然出得一语:“你还不叫手下人住手?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徐杰,你可想过有朝一日本王也能如此风光入京来?你可想过本王将来会是何等人物?”
得志,兴许合该嚣张。一个皇子,在天子脚下直言这种话语,当真有些狂妄。昔日十有八九要继承大统的夏文,即便无数人说他要当太子,夏文也从来不曾自己说过这种话语。
徐杰也是真正看明白了,看明白之后,唯有无奈。无奈之下,抬手作请:“殿下请,臣给您头前带路。”
夏翰更是怒不可遏,从苏州一路而来,受多少人崇敬有加?即便是要急着入京,夏翰这一路上又是何等的指点江山、睥睨天下?
到得京城了,还能碰到这种事情,夏翰当真有些不敢置信,不相信徐杰竟然不给自己低头,夏翰头前不知想过多少侮辱徐杰的办法,甚至也给徐杰想过各种各样凄凄惨惨的下场,唯有如此才能解得心头之恨。刚才准备不理会路边的徐杰还只是第一步,等的就是徐杰一脸媚笑跟在屁股后面求见讨好。就是想着徐杰谄媚的嘴脸,夏翰都能发笑。
“徐杰,可是欧阳正那个老匹夫给你撑腰?好,当真是极好,且看本王如何来对付你们。咱们走着瞧!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家的天下。看看这天下到底谁说了算!看看你到底怎么死!”夏翰当真是直白,想着什么,就说着什么。
这般的话语,夏翰大概也是想看到徐杰此时应该是一脸的惶恐不安,应该要吓得两股战战不知所措。
不想徐杰只是面无表情又道:“殿下请!陛下在宫中等候多时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这件事情,对于徐杰来说,当真就是不如意。倒不是夏翰如何让徐杰不如意。而是那辞官的事情,徐杰不得不从长计议。
禁锢,这就是禁锢。这个漩涡踩下去了,徐杰似乎不知道再如何把脚拔出来。
人,这辈子岂能不与人争夺?从江湖到朝堂,迈出了一步,好似想退都退不了。
“哼哼……不知好歹!”夏翰气呼呼转身,也是夏翰这个时候拿徐杰实在没有办法,又臭又硬,大概就是形容此时徐杰的。
人这一生,要么跪着,要么站着,兴许也能躺着。徐杰跪不下去,耍不了躺着的无赖,站着就得面对这些事情。
有人说,想要“赚钱”,那就得跪着。也有人问,能不能站着就把钱赚了?这个答案是确定的,站着确实能把钱赚了,但那是极少数人,绝大多数人,还是跪着赚钱的,也就是跪着求生求存。
也许徐杰跪着,也不一定能把生存求来。
所以徐杰唯有站着,这也是徐杰的底线所在。之前那一点想缓和关系的想法,也并不是求人放自己一马。而是希望对方也是个有见识、有高度、有理智的人,唯有这般的人,才会做理智的事情,才会知道与徐杰把关系缓和了,才最符合自己的利益。如此,许多事情就好谈,甚至可以在几句话语之后,就能心照不宣。
奈何人各不同,强求不得。
徐杰的皆大欢喜奢望不来,夏翰此时也不知道这么一番话语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皇帝,在许多人心中代表着一切,无上的权利,无上的尊贵。唯有真正当皇帝的人,才知道皇帝并不能代表一切。
队伍开始进城,徐杰真的让到了一边,身边还拿了十几个汉子。也还听得汉子们骂骂咧咧。
“狗官,你得罪了吴王,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有种你就杀了老子,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狗官,来日爷爷一定把今日的屈辱都还回去,有种你就判爷爷一个斩立决,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卵子。”
徐杰猜想,这些江湖汉,这个时候还如此硬气,如此有恃无恐,大概是人人都听过夏翰说的一句话语:待得本王登基,就如何如何……
这句话,才是这些在夏翰麾下效力的江湖汉自信的来源。在京城被人抓了兴许不是坏事,还是忠心的见证,将来更是从龙的功勋。
夏翰,依旧是昔日那个夏翰。夏翰兴许真的缺一个能令他言听计从的高明谋士。但凡有这么一个谋士在身边,夏翰与徐杰,今日当不是这么一次碰面。
徐杰就这么看着队伍从自己的身边过去,也看得夏翰从车窗里投出来的眼神,眼神中的狠厉徐杰看得懂,还有走着瞧的意思。
夏翰过来了,眼神在威胁徐杰,也看得此起披伏的掌嘴之声。
徐杰看着迎面来的队伍,还有旌旗招展,心中也是奇怪,奇怪这位吴王殿下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充场面的汉子。
按理说吴王身边,除了一些太监侍女与小厮,就是苏州当地禁军的护卫,再就是几个金殿卫之人负责贴身保护。
忽然来了这么大的场面,徐杰不免想起了那八公山上的神仙寨,也想起了当初的血手王维。
这位吴王,还真是从来没有闲着啊!
徐杰下马走到道路头前,整理了一下官服,等得片刻,待得那一队人马驱赶着左右行人一人到得头前,见得面前一个穿官服的汉子等候,自然也不再去驱赶,身下的马匹也就停住了,等着身后的吴王吩咐。
也自然有人给车架里的夏翰禀报,夏翰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一眼就认出了徐杰,脸上立马笑了出来,笑得极为的开心畅快,口中还说道:“哼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终于是知道怕了,知道本王是何等人物了,知道要来与本王请罪了!”
夏翰当真解气,看得远处一身官服的徐杰,第一个想法就是如今自己风光回京,徐杰倒也知道好歹,知道来讨好谄媚了。
便听夏翰又是一语:“别管他,往前走。”
头前马匹片刻之后又走了起来,徐杰还等在道路中央,看着不远的马匹直奔自己而来,脾气也好,伸手拦了一下。
便听马背上的汉子开口呵斥道:”吴王在此,闲杂退避!“
徐杰皱了皱眉,还是拱手一语:“本官奉陛下之命,在此迎接吴王殿下。”
“那你且到到路边等候着,过会吴王车架路过,你再禀报!先让开,让开。”这人显然是收到了夏翰的吩咐,叫他不理会面前这人,但是又听得陛下二字,所以就叫徐杰到路边去等,等夏翰车架路过的时候,让徐杰再开口。
徐杰面色着实已经不好看了,一旁的徐虎立马上前两步,便是满脸怒气,抬手一指:“你个狗东西,凭得在谁面前吆五喝六的呢?滚下来,叫爷仔细打量一下你。”
马上那人闻言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左右看了看,大笑出声:“嘿,这是哪里来的小兔崽子,竟敢在咱们面前充大爷,这一路千多里地,就碰到这一号了,有趣有趣,大家说这小兔崽子要不要教训一顿?”
左右也是大笑不止:”教训教训,吴王入京了,也要叫人知道点厉害,也让这京城知道吴王殿下是何等人物,也要这京城知道咱们是何等的人物。“
“打,小兔崽子不知好歹,打一顿算是帮他爹教育的。”
徐杰长叹一口气,江湖草莽的做派,实在无法。有多大旗子竖着,就敢撑着多大的天。
吴王,是真的时来运转了,兴许是真的要如他的话语荣登大宝。
徐杰只有叹气,实在无奈。那心中一点点想要缓和一下关系的念想,已然去了十之八九。
这位吴王,就这种做派,已经就在告诉徐杰,有些人,天生就是得志便猖狂。这一类人,用理智与他们是交流不了的。
徐杰也懒得管头前笑作一团,转身上马,迎着徐虎正投来的询问眼神,开口说了一句:“拿,拿到缉事厂里去好好查一下,看看这厮在哪里犯过案子。也为吴王殿下甄别一下身边之人。”
徐虎听得此令,刀都未拔,一跃而起,口中也是喝骂:“去你娘的!跟你爷爷这里吆五喝六!”
一个巴掌从天而降,狠狠扇在了那正在大笑的汉子脸颊之上,汉子应声一偏,竟然没有落马,而是挂在了马上。徐虎低头一看,这人已然昏死,却是这两条腿都是绑在马上的。
便听左右皆是拔刀之声,还有无数喊叫。
“大胆!”
“放肆!”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队伍,竟敢打吴王殿下护卫!”
“快,弟兄们,快上,杀了这厮,满门抄斩,让他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徐杰听了不少次,但是这个世界,真正能定夺某人满门抄斩的,其实唯有皇帝一人,其他人不论是多大的官,没有皇帝应允,岂敢让人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