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刑部尚书与秋(四千字)

诗与刀 祝家大郎 4443 字 11个月前

吴仲书路过这二楼,也不停留,只是左右点头示意一下,快步往楼梯而上。

“文远文远,这个是尚书仆射,一品大员,平常可难得一见的,今日可让你长了些眼界,不虚此行吧?”夏锐看着吴仲书的背影,开口与徐杰介绍道。

“吴仲书,江宁吴伯言的胞弟。你好歹也是皇家贵胄,怎么如市井之人一样大惊小怪的。”徐杰答道。

夏锐闻言一窘,本以为徐杰这般的读书人,见到这样的大官,一定踮起脚尖去看,满脸崇拜羡慕,却是没有想到徐杰是个不冷不热的态度。

“文远,你可别小瞧了这位吴相公,正经的正一品,朝中可没有几个呢。文官二十九级,一级一级的升,一年升一级,也要二十九年。就算你考个进士,一辈子也不一定升得上去。”夏锐开口介绍道。

文官二十九个级别,从九品下到一品上,从最低级的将仕郎到开府仪同三司,步步高升,何其艰难。御史中丞谢昉也不过是从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武官五十三个级别,从进武校尉到太尉,更是艰难。太尉也不过正二品的等级。李启明也不过就是个太尉。武官最高二品,没有一品。

“我可没有小看这位吴相公,只是也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徐杰随意答道,心中倒也真是这么想。兴许是徐杰早已见过吴仲书,还与吴仲书有过一番交谈,兴许也是徐杰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夏锐闻言无语,也大概是知道徐杰是个什么秉性,只是这般卖弄一下,没有丝毫效果,也让夏锐有些气馁。随后又进来几个官员,夏锐便也懒得介绍了。

三个略施粉黛,衣着淡雅的女子走上了二楼台前,依次见礼自我介绍了起来。

“奴家广源楼柳如烟,见过诸位才俊。”

“奴家遇仙楼楚飘絮,多谢诸位公子抬爱。”

“奴家庆云阁魏清清,拜见诸位才子。”

三人见礼,满场已是叫好喝彩。也有人并不抬头,依旧低头沉思。也听得有人埋怨道:“我这首诗词哪里不好了?何以就不让我上楼?有几人敢说诗词比我写得好。世间无知音,俗不可耐!”

文人多自负,也是有道理的。便看此人站起,把手中的诗往空中一扔,起身就往楼梯而下,怒气冲冲出了摘星楼。

把文人分三六九等,其实本就是得罪人的事情。但即便是得罪人,这摘星楼也不得不这么做,生意之道,在于营销,不把格调抬起来,如何能让人趋之若鹜?如何能赚钱赚名?

这摘星诗会,吴仲书这般人来了,也是为了镇场面。吴仲书自然不会按照摘星楼的生意套路来,还是会一视同仁。

所以就有小厮从楼上奔了下来,开口喊道:“吴相公出题了,秋,秋天之秋。诸位才子请大作,若是有佳作,小的立马送到六楼吴相公面前品鉴。”

许多人听得这个题目,皆是大喜,奋笔疾书。显然有许多人准备好了诗词,就等题目。正是秋季末尾,“秋”这种题目,几乎是一押一个准。押题押准了,自然是欣喜非常。

头前的三个花魁大家,依次抚琴弹弦,为这些在诗会最底层的文人助兴。

一旁的夏锐见得左右许多人正在奋笔疾书,口中连连催促:“文远,快快,今日能不能出个风头就看你的了。”

徐杰自然提笔在想,今日就是来沽名钓誉的,怎么可能不写。

但是想要出彩,又是何其之难。“秋”这种题目,看似好押,看似也不难写。

其实最是难写,难出彩。因为历朝历代千百年,这秋早已写透了,哪个读书人不写上几首春夏秋冬。所以前人的佳作也就太多太多,什么“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比比皆是,写景写意写情,应有尽有。

珠玉在前,一般诗词,多是黯淡无光。

云书桓的境界突破,比徐杰想象中的要早了许多。

皇子夏锐挨了偷袭,脑袋上一个大包,倒是也没有真的动怒,也是他这皇子身份,就只有徐杰知晓,平常里夏锐也没有架子,口无遮拦之下,挨打倒是也正常。

傍晚,徐杰又往谢昉府邸而去。如今是夏锐早上到徐杰这里转悠,徐杰晚上到谢昉那里转悠。

学琴学棋是其一,朝中之事,能给徐杰带来消息的,也只有谢昉。

如今徐杰进谢昉府邸,通报都不需要,一路直入。谢昉回来之后,换了官服,就等在小亭子之内,棋盘也摆好了,琴也摆好了,吃食点心也不少,还有茶酒,甚至还会燃香。

燃香在文人之中也是雅事,檀香沉香等,多为了提神醒脑。还有一类便是熏香,把衣服熏香之后,穿在身上芳香四溢。还有焚香,便是焚香祷告了,祭天祭祖之类。

徐杰刚刚走近,谢昉满脸笑意招手:“文远快来,大事成矣。”

徐杰几步奔到面前,拱手一礼,急忙问道:“先生,陛下是如何安排的?”

谢昉左右收了收宽袖,答道:“刑部尚书,圣旨已发,着即刻进京。”

徐杰闻言开口大笑,又是恭敬一礼:“多谢先生!”

谢昉摆摆手道:“老夫不过举手之劳,能成此事,文远你居功甚伟啊。有时候老夫看着你,当真心生羡慕啊……”

“先生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若是能如先生这般活一辈子,那才是叫人向往。”徐杰对谢昉这般的人生,当真有些羡慕,官当着,却不卑躬屈膝,也不违背自己的内心。生活有爱好,也不无聊度日。生活上与精神上,谢昉显然都是比较快意的。

徐杰要的畅快与恣意,似乎都在谢昉身上有所体现。

“老夫羡慕的是欧阳公,羡慕欧阳公能有你这么一个弟子。老夫为官半辈子,门生也算遍天下,却无一人能如你这般。当真让人羡慕,若是早早遇了你,老夫也当把你收入门下。”谢昉说道。

徐杰有几分得意之色,笑道:“先生,我这不是在跟你学琴学棋吗?当也算是你的弟子了。”

谢昉闻言摇摇头:“这般算什么弟子,不算不算……”

徐杰开口问了一个许久之前就想问的话语:“先生,相识这么久,从来不见你的家人,不知……”

谢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老夫两子,一个在蜀地任知县,几千里远,一个在秦凤当转运使,也是几千里远。下人又下人的福气,也不枉老夫带着他们读了十几年书,往后就看他们自己的运道了。至于女眷,一妻一妾,皆已病故。如今孑然一身,茕茕孑立于世。”

孑然一身与茕茕孑立这种词汇,都是悲情的意思。谢昉说来,却带笑意,当真是洒脱非常。

徐杰似也受了感染,开口答道:“人人都想当官,但是这当官也不一定好,一去几千里,想见一面都难。依我之想,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最好。”

谢昉看着徐杰,点头答道:“此言有理也无理,翅膀硬了,终究是要飞的,飞起来的鹰隼才是自由畅快的。”

徐杰闻言点点头,伸手去为谢昉解开棋盒的盖子,抬手作请。

谢昉又道:“今日大早发生了一件怪事,宣府边镇竟然有军将哗变了,占了城池与总兵李通刀兵相见,朝野文武一片哗然。”

谢昉持棋在下,徐杰也点了棋盘一角,随口答道:“军将哗变?麾下士卒也愿意跟着掉脑袋?”

“所以说这是怪事,两个军曲,四千人,竟然都哗变了,领头的军指挥使还是兄弟。”谢昉又道。

“只怕其中隐情甚大,好好的,谁愿意去掉脑袋?怕是有不小的龌龊。”徐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