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连墙体都已经开始风化剥落了。
说起来界门镇也曾经阔过。拥有一支集体经济名下的远洋渔船的股份。有一个全县最大的渔港。它曾经是乐谭县经济相对比较发达的镇。
但可惜船队后来撤了。县里沿海各镇都有了自己的渔港。界门镇在经济上优势自然也就没有了。
现在界门镇,就如同这办公楼,败落了。
不过祖坟好歹曾冒过青烟,界门镇的底蕴在乐谭县沿海各镇是最深的。
商业——如果那真的算是商业的话——也是沿海各镇最发达的。
界门镇“发达”的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饮食业。很多镇连想找个像样的吃饭地方都没有,而界门镇有两家宾馆酒店。还有一个更大的在建。
但对于一个从珠三角下来挂职的干部来说,这样的环境当然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程祥栋能在这个镇留下五年多时间,也算是沉得下心的。
不过程祥栋肯定是不可能一直留在乐谭的。
这次程祥栋就是想和唐浩泽说这个事情:“再过一阵子,我就要调走了。”
唐浩泽知道这个表哥是省里派下来挂职的,这一挂就挂了五年,已经超出了期限了。这次突然调走,让他有点弄不明白:“是调到县里还是市里?”
“都不是,我要去香山市担任善乡镇的副镇长。”
唐浩泽皱眉说:“怎么回事?”难道去了珠三角还要降级使用了?
程祥栋知道他误会了,笑着说:“不是降级,是升了。”他解释说。“香山市,是我国四个不设区县的地级市。大多数的镇的行政级别是副处级的。而包括善乡在内的四个镇,是正处级的。”那副镇长就是副处级了。
唐浩泽这才释然说:“那倒是好事,恭喜表哥了。”
程祥栋笑着说:“虽然基本定了,但到底是还宣布。我就只和你说。”
“明白!”
程祥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说起来,我下来挂职,本来计划在界门工作一年到两年时间,然后就到县团委去的。不过因为你们村的经合社,我留了下来,后来组织让我主持界门的工作。这在界门工作了五年时间。”
“这不是挺好吗?”唐浩泽笑着说。“主政一方,怎么也要在县团委好。”
程祥栋在最初也犹豫过。当时他有两个选择,那就是按原计划,在镇上挂职一段时间后就回到团委线。但塘尾经合社的发展,还有他和唐浩泽的关系,让他多了一个选择——乐谭的罗书记对他也相当看重。
正如唐浩泽说的那样,在地方主政,资历上自然要比在团委要好。但是团委线,对他而言更容易进步。
但他最后还是冒险选择了留在界门。还好,界门镇的农业经济在经合社的带动下,有了长足发展。而政务公开、村务公开的试点工作,让界门镇在一些方面有了出风头的机会。
他作为界门镇的主要领导,做出了成绩。加上又是省管干部,老领导看到他的工作成绩,自然就想起他。现在他调到珠三角,虽然是副镇长,职务名称上市降了一级。但在级别上,实际上市升了一级。
而且他在香山市,也未必会驻留太久。等坐稳了位置,说不定就要调回省里机关提一级。然后再下放。有在地方主政的经历,他以后再下放,就不需要降级使用了。
而他和唐浩泽说那些,也是知道唐浩泽的事业已经开始从沪市走出来了。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任职,说不定有投资计划就想到他了。
唐郑敏看十八叔低头不语,又说:“我们是叔伯兄弟。有句话我可以明白跟你说。上次你开口向我借钱,我不是没有,但不想借。以后,如果家里真有困难,你开口,我不会推!要还是那样的事,也别找我开口了。”
十八叔脸上有些发烧,点头说:“二哥,我明白的。”
上次十八叔相当于是赌,在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戒赌”之前,没有人会愿意借钱给赌鬼。就算是兄弟也一样。借钱给给赌鬼,不是在帮人,而是在害人。
这一点,十八叔也知道。塘尾村的唐氏祖宗留下了组训:族中子弟不得赌博,若有所犯,家法处置,无论亲缘远近,族中子弟不得资助好赌者。
有这条祖训,塘尾村不是没人赌博。在改革开放之前已经一百多年没出过赌博败家的人。到了改革开放,村里反而是重新有了赌博的风气。不过如果谁赌博数钱了,不管要死要活,也别想有人会借钱给他。
而十八叔也觉得自己丢脸。
组训毕竟还是组训,唐氏孩子在十六岁算是成年,不管男女都要在祠堂背诵组训的。只不过家法处置这一条现在用不上了。
如果还是在宗族时代,他那次的情况,肯定是要打板子,甚至是要被去宗的。也就是要被宗族除名。
所以村里人,甚至是亲兄弟都没人愿意借钱给他。他都不敢有什么怨言。如果不是他回家有浪子回头的意思,村里人可能都不会管他。
之前村里的乡亲对这个赌码不算是赌,但出他这个反面例子。村里的老人找到了前任村高官和现任书记唐浩坤,要他们整治村里的风气。
作为反面例子,十八叔自觉很是丢脸。不过村里赌码的却是少了,不是完全不让赌,那也控制不料。大部分的乡亲在县里做出的专项宣传之后,虽然还有人赌。但通常都是看准了觉得有把握,然后买上一二十块钱,多不过一两百。都不敢想着靠这个发财了。
十八叔虽然觉得自己这次脸没算白丢,但他觉得自己在村里这样待着不好。这次来唐浩泽家,他其实是想想求唐浩泽。
他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唐浩泽看他这情状,就知道应该是知道自己回来了才特地上门的。但他也没有主动开口问。家里,还是唐郑敏做主的。
十八叔虽觉得不好意思,但想到家里的情况,说:“二哥,上次兄弟们帮我出头,还借了钱。只是眼下村里家家都过上了好日子。就我家这样,是我活该。虽然经合社每年都有分红,但要分红我一分不用也要几年时间才能还清你们的钱。”
唐郑敏也听说了,十八叔不仅吃了上门闹的那家人的单子,还吃了一个混混的单子。那混混找了自己的老大出头。后来在十八叔家泼油漆的就是他们。
按照法律,那笔钱十八叔是不用赔的,因为那是违法所得。不受法律保护。但有些事不是按法律就能做的。
听说那些人后来也来闹过。特别是十八叔放回来后,闹得很厉害。
最后还是村里人帮着将那笔钱赔了。村里人也不管法律是怎么样的。他们只知道十八叔赖账跑路不对。现在人家上门要钱,他们也只能护着十八叔一家不让吃了亏。但也说不出不给钱的话。
那些人知道塘尾村不好得罪,也不敢闹得太大。
最后村里帮着出面,和那些人谈判。双方最终商定十八叔只给八成。十八叔家没钱,之前买的车子顶债,不够的部分叔伯兄弟一人出一点,将这事了结了。
唐郑敏摆手说:“现在各家都有钱,谁也不等着那钱用。”
他们村里的乡亲,哪一家每年没五万以上分红?可以说,村里各家就算一年都穷得吃不起饭,但到了年底也能过一个很肥的年。更不要说各家本来就有自己的收入。不至于坐吃山空。这几年谁家没点积蓄?
可唐郑敏越是大方,十八叔却越是心酸。如果不是他犯错,他家也是和唐郑敏说的那中不等那钱用的家庭。
但是现在他家一下子成了村里最穷的一家。这如果是之前,大部分人都没什么钱,还不会觉得怎么样,苦就苦一点。
但现在村里别人家都过得红红火火的,就他家是例外,大人还没什么,熬一下就过了。但家里穷不说,自己还成了反面教材。他家孩子最大的才十三岁,小的两个也已经懂事了。正是最敏感的年龄,他担心自己还留在村里,村里人难免会说几句。自己孩子听多了,难免会长歪了。
“二哥,我想做点生意。”
唐郑敏一听,问:“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