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眼望着那女子从马车中走出,呼吸不禁粗重了起来。他看着眼前没有穿戴面纱斗笠的谢暮烟,“你怎么来了?”
谢暮烟温婉地一笑,“听说掌剑门开张了,我想来加入,如何?”
刘驽心中一动,略微沉吟后道:“你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那一大帮谢氏党人。那些人恐怕看不上我这个小小的江湖门派,你来这里他们恐怕不会开心。”
谢暮烟笑吟吟地看着他,“难道我不来他们就开心了么,为了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虽然你一直未说过,但是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自从我决定加入掌剑门的那一刻起,其实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
她紧接着说道:“你麾下的谋士都是些男儿,他们固然谋略深远,但是终究没有女子心细,或许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刘驽见她这般诚恳,索性不再拒绝,“既然如此,我便封你为掌剑门大仆射,总领内务,与大军师、大祭酒共参军事,如何?”
“我愿意的。”谢暮烟笑道。
萧呵哒在旁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深谙中原文化,清楚这“仆射”乃是唐人从鲜卑语中化来的词,其义乃是宰相,比他这个军师要高出不少。这个谢暮烟一日也未在掌剑门待过,居然能得如此高位,着实令他感到嫉妒。
便连弄玉也忍不住嘀咕道:“掌门这是被美色给迷住了!”
对于谢暮烟这等远比她漂亮得多的女子,她心里已然无法生起嫉妒,更多乃是苦涩滋味。
萧呵哒轻轻一叹,没有说话,心中却道:“掌门还未统御天下,便已开始分化属下众人的权力了。”
他固知此事乃是君王必须经历的过程,但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仍令他感到有些沮丧。掌剑门乃是他一手草创,未想今日却有些为人做嫁衣的感觉。
“呵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狄辛不知何时出现在萧呵哒身后,“军师,是吧?”
又过去几日,时局发展果然如刘驽所料。随着皇帝失踪的消息传播开来,长安城内的人心渐渐不稳。兵部尚书裴元索性以养病为名躲在家中,听说正暗中收拾细软,准备带着家眷逃出城去。
至于户部尚书柳三省则更为突出,此人自从对刘驽失望后,便不再对大理寺抱有任何好感。柳三省暗中指派户部停止向大理寺发放物资粮饷,同时大肆向阁僚们宣扬皇帝已走的消息。动机之不纯,可想而知。
萧呵哒通过自己在户部设下的眼线得知了柳三省的这些动作,他本想借着耳目之手将柳三省除去,却遭到刘驽的否决。此时此刻,在刘驽的心里,区区一座长安城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此城为筹码,究竟能为掌剑门赢得多大的声望。
除去这些明面上的朝廷官员外,连谢党中人前来拜访大理寺的也愈发少了。刘驽不禁产生一种镜花水月般的感觉,他原先以为自己已经牢牢把控住朝政,却没有想到这一切权利其实并不真正属于自己。他拼命到手的权力好似流水一般,从指缝里流了去,任凭他如何努力弥补,终是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城外的黄巢为了稳住义军人心,愈发疯狂地攻打长安城。颜烈等人似乎失去了继续守城的兴趣,连其手底下的将军也开始不听大理寺的调遣。
昨夜,春明门已被义军攻破,全靠金虎帮主罗金虎、僧堂堂主难了和尚、剑堂堂主何为贵和娘子军先锋李菁等人率领一众江湖人士拼命,这才解了破城之危,将入城的义军赶了出去。
事后,颜烈来过一趟大理寺,用一种颇为内疚的语气委婉表示,他想率军离开长安城,前去寻找皇帝的下落。话虽如此,刘驽内心却如明镜一般,他清楚这些失去皇帝这个精神依仗后的武将们已然没有了斗志,颜烈只不过在为自己的逃跑寻找一个托辞罢了。
倒是颜锋不类其父,常常来找刘驽表示效忠,直言会带领神策军守护大理寺卿直至最后一刻。对此刘驽只能苦笑,颜锋统领神策军时间甚短,并未树立多大的威望。同时其父颜烈则是神策军真正的上司,加上是个老江湖,轻易便将这个儿子玩得团团转。是以不管颜峰怎样向刘驽效忠,真正掌握在他手中的人马并不多,难以值得一提。
面临此情此形,刘驽内心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孤寂。虽然事情的发展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当这一切真正到来时,他仍感到十分地难受。一种从未被真正依靠和信任过的感觉,带着极其失望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过河拆桥,树倒鸟兽散,是他对这些人最真实的看法。
刘驽忍不住向萧呵哒吐露自己的心迹,“这些人或许从未想过效忠于国家,他们心里只有皇上。”
萧呵哒脸上一副轻松神态,“皇帝可以给他们富贵和官爵,国家又能给他们甚么呢,难道是葬身沙场、马革裹尸而还么?每个人都想为自己的付出得到酬劳,皇帝能给予他们这些,国家却不能。”
刘驽重重地叹了口气,“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长安城,掌剑门却不会。我会带领众人死守到最后一刻!”
萧呵哒听后颇为惊讶,“掌门不是说长安城乃弹丸之地,并非你平生志向所在,将来也不过是个筹码么,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地方付出所有力量,最后讨不了好去呢?”
刘驽正正地看着他,“只有不被放弃的长安才能成为筹码,否则甚么都不是。你以为我看中的是那些文官武将么,实话告诉你,他们在我心里屁都不是。我要的是人心,万民的心,而这一切将从长安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