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辛颇有趣味地看着刘驽,“那些狱吏都被我买通了,你以为他们真的肯对我下狠手吗?更何况为了见你,受点皮肉伤也是值得。”
刘驽点了点头,“我那时已经看出点端倪,只是未想到这一层。牢里那个打饭的仆役,他是米斗会的人,估计是袁龙城为了监视你,才派他混进大理寺来的吧?”
“是的。”狄辛倒不否认,“那个老奴是个挺蠢的人,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很隐秘,但是在我面前其实如透明人一般。我只是不戳破他,任由他耍去罢了。袁龙城的野心够大,触手伸得也足够长,只是在用人方面欠缺考量,可惜了!”
“那上泉信渊呢?他早就认识你吗,还是后来才与你引为知己的?”刘驽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提问的机会。
“刘大人倒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狄辛摊开手,显得有些无奈,“不错,他早就是我的人,混进监牢不过是为了保护我罢了。他这个人挺有意思,虽然痴迷武学,却是个聪明人,一点都不死板,知道甚么时候该做甚么事儿。”
“是的,他一个东瀛浪人在中原独自行走,若是不学会因时而动,怕是早已经尸骨无存了。”刘驽接道。
“其实在与你同去华清池的那次,我中途确实更换过替身,一共三次。”狄辛决定主动坦白,以此获得刘驽的信任。
“你都承认了?”刘驽静静地看着此人。
“但最后上阵的人其实是我本人,因为我不想让你死。”狄辛认真地说道,神情严肃,“你这个人懂兵法,能掌军,又没有野心。我若想复位,你是我最佳的盟友。”
“那你又是怎么从夔王的剑下活下来的?”刘驽表面上将此人的话当了真,心里并未真的当回事。
狄辛低头走了几步,抬头道:“皇叔以为他抓到的人只是我的替身,并未认真看管。加上我谎称给田令孜下了毒,因此他不敢随意动我。后来我寻了一个机会,就逃了出来。”
“就逃了出来?”在刘驽看来,狄辛的这句话过于轻巧。
他曾数番与夔王过招,知道此人极其难惹,狄辛能够从此人手里逃脱,绝非说得那么轻松。
狄辛尴尬地笑了笑,“估计刘大人已经猜了出来,我虽然逊位,但身边仍有些愿意跟随我的人,正是因为他们的帮助,我才能活到现在。”
“这些愿意跟随你的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黑鸦,对吧?”刘驽笑着问道。
“你……原来全知道。”狄辛直愣愣瞪着刘驽,眼中冒着火星。
他像一只被猫戏耍了的老鼠,内心充满了屈辱。
自从逊位后,他的性格逐渐变得有些偏激,特别在这种时候,更难抑制住内心的怒火
“看来今天并非我引你出来,倒像是我上了你的钩!”他一顿一顿地说道,“你究竟有何目的,说罢,刘大人!”
“我们做一个交易吧!”刘驽抱起了双臂,悠悠地看着眼前这个略显局促的废帝。
纸鸢在风里飘来飘云,似是在指引一条道路。
刘驽命人从马厩牵来飞龙,飞龙因休息被打扰,没好气地向他打了个喷嚏。
他笑着拍了拍马鬃,翻身上马,冲出大理寺的门,朝着纸鸢的方向追去。
纸鸢飘出了很远,他足足向西追了两里地,方才远远地望见那个放风筝的人。
此人白衣飘飘,立于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
老槐树生得极粗,三人方可合抱,看上去约有三百多岁,跟这长安城一般大的年纪。
刘驽远远认出,这个白衣人正是失踪多时的狄辛。
他骑着飞龙一路小跑,来到狄辛面前停下,“狄公子多日不见,精神愈发好了。”
狄辛听后哈哈大笑,“我本将自己养得更好些,只可惜你非逼我出来不可。”
他手一松,纸鸢远远飘走。
他向马背上的刘驽作了个请的手势,“刘大人,还请下马一叙!”
刘驽淡淡地看着他,不肯下马,“既然想找我,为何不派替身来,扰你亲自跑一趟!”
他在赌眼前这人是真的狄辛,若是判断失误,只怕得换个话题开头。
“必须本人来,重要的事情不可代劳。”面前的这个狄辛笑吟吟地看着他。
刘驽翻身下马,他有种感觉,面前这个狄辛,跟他在牢房里遇见的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的相貌身材可以改变,可谈吐绝难改变。
他松开缰绳,任由飞龙溜到一旁啃草,“既然如此,还请狄公子告知下,你此行的真正目的!”
狄辛轻轻叹了口气,“这句话还得由我问刘大人你,你为何要撮合清风社和夔王?”
“城外大军压境,我们需一致对外,容不得内耗。”刘驽一本正经道,即便他心里并非如此想。
“哦,看起来刘大人竟比我这个李氏子孙保家卫国的心情还要迫切?”狄辛的话语中暗带着冷嘲的意味。
刘驽当然听得出,却并未放在心上,“常言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刘某身为大理寺卿,食朝廷俸禄,自然得为国家分忧。狄公子既然有自己的想法,你不妨自己亲自去与他们双方谈上一谈,或许会有比我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