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抬头望着面前残破不堪、落满蛛网的曹嵩像,不禁哑然失笑。庙外的灾民若是知道他们所拜的神灵竟是这样一副狼狈模样,心里不知会是何种想法。
刘驽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只断手,对着塑像的缺口用力一按,竟将断手硬生生地嵌了回去。
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塑像背后的影壁处走出,慢悠悠地说道:“刘贤弟,草原一别,好久不见哪!”
那人说完话后,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看举止仪态不是江南眉镇的三弟子余小凉又是谁?
刘驽迈步上前,“见过余三公子!”
他敏锐地觉察出,余小凉体内由修练寒冰真气造成的经脉旧伤并未转好,反而有加重的迹象。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此人才会经常萎靡不振,提不起精神劲儿来。
“啊!”余小凉又打了个哈欠,“你我皆是老相识,何必如此多礼!“
他悄悄凑到刘驽跟前,笑道:“我大师兄不愿意见你,所以就让我替他出来了。“
刘驽没有立刻答话,他心里明白,在距离余小凉不远处必然还藏着一双耳朵,而那双耳朵应该属于左孟秋。
他朝余小凉微微一欠身,明知故问道:“多日不见,不知余三公子的内伤恢复得如何?“
余小凉先是一愣,接着脸上现出喜色,“我想起来了,当年你在草原上的时候曾经说过,将来要替我医治内伤。“
刘驽微微一笑,“容我先为你诊一诊脉!“
余小凉眼珠转了一圈,本已伸出的胳膊,突然又缩了回去,“你不会害我吧?“
“当然不会,医者当有仁心。你若是怀疑,大可以不治。“刘驽不卑不亢。
余小凉犯了难,心中不停地权衡。在连打了三个哈欠后,他最终决定向刘驽伸出了右胳膊,笑道:“我怎么能不信你,咱们当年在草原上时可是生死交情!“
刘驽按住余小凉的脉搏,手指轻动,暗暗使出玄微指法,将一股极弱的内力导入了此人的体内。
普天之下,若论起对内力的精妙操控,没有能出玄微指法其右者。
这股内力在到达余小凉的耳朵后,又转换成了声音,“治病可以,但是你必须帮我办成一件事,那就是——让清风社与夔王和好!“
刘驽带领九名手下,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至一名管事模样的人面前,“我要见你们的左大公子,还请帮我引见一番。”
根据唐彪透露的消息,此番傅灵运总共从江南眉镇派了两名弟子来长安,分别是大弟子左孟秋和二弟子余小凉。
目前清风社的主事人乃是师兄左孟秋,而余小凉作为此人的师弟,只有从旁协助的份。
昔日刘驽在契丹草原上时,与此二人都曾见过面,了解他们的性格脾性。
这师兄弟二人当中,要数左孟秋最为骄傲多疑,余小凉则不同,散漫而自由。
刘驽并不担心左孟秋,骄傲的人未必是笨蛋,多疑的人也未必是笨蛋,但是一个骄傲又多疑的人,他的心思会比笨蛋更加容易揣摩。
刘驽心中想见的人,其实是余小凉。这个人对他没有成见,并且容易说话。
可他心里明白,自己若是直接求见余小凉,以左孟秋多疑的性格,势必会阻止余小凉现身。
所以他换了种说话的方式,佯称求见左孟秋。
他几乎可以预料得到,那个左孟秋不会忘记当年在黑泽落败后的羞辱,此人肯定会端起架子刁难他。
他同样可以想出左孟秋刁难他的方式,此人多半会将师弟余小凉推上前台,自己躲在暗处琢磨主意。
而这,正好符合刘驽的本意。
曹嵩庙门口的那名管事在听了刘驽的话后先是一愣,然后一脸为难地说道:“这位大人,我实在不明白您说的人是谁,小人不过是这曹嵩庙里的庙祝而已,实在没听说过那个甚么左公子啊!”
刘驽微微一笑,“是不是听说过,你心里最明白。我记得,你前些天还是我大理寺衙门口对面义粥铺的掌柜,怎么摇身一变突然成了庙祝?”
那管事儿的尴尬地一笑,“刘大人竟然记得我一个小老百姓,这让我实在是荣幸之至啊。世道艰难,粥铺干不下去了,所以只能来这庙里厮混,哎!”
刘驽不想浪费太多功夫在这种小喽啰身上,于是径直道:“我是谁,你们的心理该跟明镜似的。至于你们的两位公子,那都是我的故交。虽有恩怨,但不伤大体。若是你不肯通报,等坏了事情,恐怕你得担下全部责任!”
那管事儿的一听,脸上立马变了色,忙道:“大人,看您这话说的,我现在就去请示。至于左大公子见还是不见,那是他的主意,您可不能怪我啊!”
刘驽略略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
那管事儿的转过身,从端铜盆的童子们中间推开一条缝隙,挤进去后跨过地上的蒲团,绕开袅袅生烟的香炉,终于来到庙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