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听他说,北方战乱,他举家从北边渡海迁过来,一路颠沛流离,妻子怀有身孕受不得颠簸与风寒,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产下一子便撒手而去,只剩下赵海生与襁褓中这可怜的孩子二人,孩子自小乖巧,从来都是不哭不闹,二人在艰难中硬撑了过来,这个孩子也就是赵清河。
再具体的事情赵海生也不愿意再多说,从北边带来的部分家产使他们过得没有那么清苦,转眼二十多年过去,赵清河也长大成人,但是成人不成器,赵清河光顾最多的就是村口的酒馆,早出晚归,每天都是醉醺醺的,嘴里不时吐出一两句之乎者也,谁都听不懂。
赵海生身体宽硕,仍然略有富态,披着蓑衣,头戴斗笠,嘴里骂骂咧咧,伸手就往赵清河的耳朵上拧去,却发现赵清河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反而从嗓子中发出一声闷闷的叹息,目光没有从皇榜之上移动分毫,他手指轻轻捻动,默默思索着。
“皇帝死了,跟你有半个钱关系,天下动荡,还是老老实实做你最本分的事情,朝廷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瞎操心。”
赵海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中颇为无奈,别人家的孩子早就已经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赵清河却是这般浑浑噩噩的样子。
赵清河将目光收回,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单手轻摇酒壶,里面已经没有一点声音传出,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一手撑地慢慢站起身,身材与体型宽硕的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个子相仿,六尺又余,只是赵海生显得格外老练精干,黝黑的皮肤上细碎的分布着层叠的沟壑,这是常年被海风侵袭的痕迹,透露出一股沧桑与悲凉之意。
看到儿子颓然的样子,赵海生又不由得一阵心酸,他弯腰拍了拍赵清河身后的灰尘,又直起身抬手帮赵清河整理一下衣襟,轻声说道:“走吧,饭都凉了。”
村里的房屋大都相仿,父子二人的家同样毫不起眼,用木栏圈起来的一小块院落中间是一间矮房,屋顶层层叠叠堆满了厚重的贝壳珊瑚,用来防止台风侵袭。
回到家中,赵海生大口地将碗中的食物扒进嘴里,并不丰盛甚至有点清淡的饭菜被他吃出美味佳肴的感觉。
“快吃啊,别待会儿没了。”赵海生鼓着腮帮,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对赵清河说道。
“这久天气不好,再等几天,等鱼贩子来了把这屋子里的咸鱼干卖了,换几个钱,给你换个口味。”
赵清河木然地坐在桌边,没有动筷子,突然抬起头打断了赵海生的话:“父亲,我要去参加科举考试。”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赵海生显然是一愣,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他揉了揉耳朵担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要参加今年的乡贡。”赵清河又重复了一遍。
“啪!”清脆的声音传来。赵海生厚实的手一巴掌打在赵清河脸上,赵清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左边侧脸鼓起一块红包,热辣辣的疼痛感随之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