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伍煦的眼里,三师兄孙常道曾经年轻的面容现在显得有些沧桑,但气质却越发沉练,原来如同一柄利剑,剑意盎然,如今如同宝剑在鞘,蓄势其中。
但马上伍煦发现师兄还是那个师兄,一点没变。
孙常道沙哑的声音说道:“第一,没有见到吾师遗体,生死不知;第二,玄岳道宗是吾师艰辛创建,就算吾师仙逝,这山主也应该是大师兄李道可的!所以,今日这个典礼,我反对。”
在场众人哗然。
方野道士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陈侍郎。
陈侍郎先是愕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官三十载从未见过这等胡闹荒唐的事。他刚要脱口而出“胆敢违抗圣命”,多年为官谨言慎行的习性突然让他醒悟,圣旨还在手中未颁,随即愠怒道:“来人,孙道长酒醉妄言,架去偏殿歇息!”
孙常道的手伸向后背,握住剑柄的那一瞬间,凛然而生一股让人生畏的锐利气势。
随同陈侍郎前来护卫的,有上过杀戮沙场,见过世面的老兵和锦衣卫,他们立即停下了脚步,只是慢慢结成包围圈。
“大礼之时,不宜见血光。还是由贫道来吧。”方野低声对陈侍郎说道。陈侍郎见他有把握,犹豫一下说:“因是大礼之时,方山主能以狮子搏兔之势处置才好。”
有弟子上前请战,方野摇了摇了,说道:“不要轻视了他,你们上只怕会有血光,还是为师出手,速战速决为宜。”
方野拿出拂尘,向前走去两步,一步见清风拂,一步见云雾生,旁人看来宛如神仙下凡,但在孙常道和伍煦眼中,却看见了凶险。
“你帮我不怕师门追究?”伍煦问道。
尖脸道士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脸上和身上的淤青和擦伤,说道:“我确确实实被你打倒并挟持的啊。”
伍煦拍了拍尖脸道士的肩膀。观感好了些,伍煦看尖脸道士的面容也稍顺眼了些。
“我师父真的仙逝了吗?”伍煦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
尖脸道士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赶紧摇了摇头。
“啥意思?”伍煦不解。
“我听师父和周围人都这么说,但我没有亲见。”尖脸道士答道。
“发生了什么?”伍煦一直想不通,师父一直身体康健,不仅道法精深,武艺不凡,还是等同二品官的道宗国师,世间能动师父的或者有胆子敢动师父的……实在不多。皇帝?他向来与师父亲近,虽君威难测,也还是可以估测。东厂和锦衣卫是皇帝爪牙,当然,爪牙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可是师父不涉朝廷争权夺利,东厂、锦衣卫应不会胆大妄为。
“当时,京城突然出现百鬼夜行,百余恶鬼四处为虐,遇者不死也伤。国师奉旨驱百鬼,那一夜,以我的道行,只敢远远旁观,看不清楚,只能感觉的一阵一阵的法力、鬼气冲击交错,我们平日可驱使的寻常阴鬼隔得远远的都被震伤。隔天,传来消息说,国师不敌,被恶鬼夺了性命,我师断然出手,终将百鬼逐灭驱退。”
伍煦沉默,继续埋头爬山。尖脸道士能感觉到伍煦的手在微微发抖。
很快,两人来到真武殿近前。真武殿里外已经站着许多人,有许多道士,身穿各色官袍或黑色吏服的官吏,以及一些兵士、护院之类的武者。毕竟玄岳山既是前任国师所创的道宗名门,江湖中的武林正派,最重要的还是被皇帝封为“大岳”、“治世玄岳”,被尊为“皇室家庙”。故而此次玄岳山山主登任之礼,朝野各方,三教九流都齐聚一堂。
伍煦微微皱眉,他不喜欢玄岳山出现这种喧嚣。师父也素来不喜。看来这个继任的山主方野,不是喜欢玄岳山的风光,而是喜欢玄岳山的风风光光。
由于有了尖脸道士的掩护,伍煦还算顺顺利利地进到了真武殿外。但再往里就不行了,尖脸道士一脸尴尬地低声说道:“我地位不高,凭我的资历顶多也只能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