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一具送进天渡的尸体都会在被焚烧殆尽后莫名其妙地重新出现在焚化炉里,十具尸体中,七八具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尸体。
或者换句话说,他们生前的生活质量不错,在家人的陪伴下走完最后一程,热热闹闹地离去,对于阳世已经没有什么留恋。
“那大兄弟你是没见。”从游在口袋里摸钥匙,“脸上好好的,身上都给打成啥样了?胸前划得一道一道全都是!膝盖那块被砸得凹下去!还高坠呢!谁家掉下来是膝盖先着地的!”
“那你咋不报警。”芦苇杆毕竟只是小孩,听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不由哆嗦了两下。
从游把钥匙伸进锁孔,咔咔地扭动:”你不看看死亡证明是谁开的?报警”
他不想跟小尸体说这些,哼了一声,后半句就不声不响地吞回了肚子里。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顺手摁下开关,焚化室内瞬间一片明亮。
国产的垃圾恐怖片总爱把殡仪馆里的焚化炉拍得鬼气森森,不是从炉膛里伸出半支胳膊就是挤出半拉头,血乎乎的,怎么恶心怎么来。从游爱惜地拍了拍锃亮的金属焚化炉,心想,有空应该让那群完犊子导演们过来参观参观才对,顺便一人收上他百八十的参观费。二十一世纪,怎么可能还有那么低端的技术!
一边这么想,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拉开炉门。
“啥都没有。”做好了突然伸出一只惨白手臂的准备,从游先是下意识一缩头,没听见动静才敢伸头看。
炉膛里只有经年累月焚烧尸体留下的顽固积垢,没有血肉模糊的断臂,也没有到处乱溜的眼球。
“走吧,回去吃饭。”他弯下腰,重新关上炉门,“上次送来的纸钱还有一点,你要是想”
他本来想贿赂一下芦苇杆,叫对方别把之前他坑蒙拐骗的事说出去。谁知一抬眼,就看见小尸体惨白着小脸,哆哆嗦嗦地朝他背后看。
他的背后是焚化室的出口。
虽然已经死得驷马难追,芦苇杆的胆子却还千里如一日的没有长进。它木木呆呆地戳在焚化炉旁,眼睛瞪得溜圆。
怪不得刚才打开门的时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合着周常藏在门背后!
年轻的男尸浑身赤裸地立在门后,和从游形容得一模一样,苍白的胸膛上布满青紫的痕迹,明亮的灯光下,外翻的皮肉泛着没有活气的暗红。
被敲击过的膝盖东奔西突地支棱着,摇摇欲坠地支撑起高挑的身躯,很有节奏感地前后摇晃。
在芦苇杆恐惧的视线中,垂着头的周常缓缓地抬眼。
“它要跑了!!!”对上那双瞬间从茫然到锐利的眼睛,芦苇杆惊声尖叫,“馆长!!!”
意识到门大开着,本该半身不遂的周常猛地蹿出,接着头也不回地沿着走廊狂奔!
“你他妈不是被人把膝盖砸碎了吗!!!”从游一转身,就看见这位奥运会种子选手矫健飞奔的身影,“跑什么跑!不怕你下辈子天天坐轮椅上!”
周常才不理会他,长腿一迈,几句话的功夫就蹿到了走廊尽头!
“去拿绳子!”从游眼中跑的不是周常,而是今天刚赚到手的钱,“快去!”
说完,他也冲了出去。
不知道这位大爷生前是做什么的,相比从游见过的大部分哭哭啼啼不愿面对现实的尸体,它的行动力简直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