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洇此时万念俱灰,连吕氏也不再想。
他本是都濡县一位县丞,家有妻儿,在县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走到哪乡哪村都是远迎近送。能有今天,细想起来却是因为高审行一人。
没有高审行,他也做不到县令,也不会去武隆渡,也不会流放崖州遇到褚大人,也不会跑到长安来做什么典客、当然也就看不到那只冰玉潜龙樽,也就没有今天的结局了。
但若是没有这个吕氏在中间夹着,马洇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将高审行捋得像猫一样温顺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么自己的死还真与这个吕氏有极大的关系,祸水啊,祸水啊!
马洇怕死,跪在地下,脸色苍白地、用两只手死死抓住缠于脖子上的绞索两端,生怕官差用力。
他异常留恋地环顾这间牢房,看那些木柱铁链也很亲切。
此时浑身发软,即便跪着,大腿骨也在突突乱颤,央告道,“几位爷爷,我求求你们了,一会儿千万莫手软,给我来个痛快的,被勒很难受的。死后我想回都濡,那里才好。”
一名差官嘀咕道,“兄弟们瞧瞧,这就是堂堂的江安王府骑曹参军马洇,人前有多么不可一世,人后便有多么卑躬屈膝,想想他在王爷跟前也差不了这副德性!”
差官道,“少罗嗦!解决了他,我请兄弟们去喝酒压压惊!”
四个人同时、缓缓用力,马洇痛苦异常,额头上青筋暴露,腿在地下乱蹬,舌头都吐出来了。
但那边先有一人松了力,摔着手道,“娘的!昨夜家里的婆娘不知吃了什么东西,那个浪劲大的,折腾得我这时手都发软!”
马洇得了功夫,伏在地下残喘,并且大声地咳嗽。
差官催促道,“少罗嗦!忘了马大人刚才是怎么吩咐你的了!”
……
而吕氏此时正在万年县女牢,她不吃不喝,不哭不闹。
马洇的大夫人王氏也押在这里了,有宜春院的管事带两个婆子过来,例行公事般地问她们姓名、年纪、籍贯、夫家姓名。
吕氏与王氏一样,机械地一一回复,但她没有提高审行的名字。
一个婆子上前,捏吕氏的腰、胸,让她站起来转身、抬腿,她一一照办。另一个婆子拿着一支白木板子命令道,“张嘴!”
吕氏张开了嘴巴,白木板在她的嘴里上下拨着,婆子往里面看她喉咙和牙齿,然后抽走了板子。
也许明天,她就要到宜春院去了,去那个地方、侍候无论哪个去找新鲜的京城官宦,当然也包括尚食局的李掌固、万年县捕头姚从名。
而吕氏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注定有一天她要年老色衰,会被派去做浣洗、摏衣一类的粗活。
但她异常的平静,只要姚捕头肯往永宁坊高府去,她相信高府总会来个人的。她也相信姚从名不会放过这个去高府露个面的机会。
果不其然,就在这一天的傍晚,有狱卒将她领出监房,带进一间把守严密的屋子,而堂堂的高府大管家高白,只配站在屋门口把风。
吕氏猜到里面有身份更高的高府人。她心里说道,“这根本就不必多费话的,姑奶奶还没输到一无所有。”
里面坐着的,是尚书令的五夫人崔嫣、七夫人丽容。
在二人的面前桌子上摆着茶壶、茶盏,冒着氤氲的香气。这两个人脸上的柔和娇贵之气与自己的憔悴天差地别。
她们也不说让坐,吕氏一进去,就坐那她们面前的凳子上。
五夫人崔嫣看着吕氏,就是她,在黔州刺史府搅得天翻地覆,让母亲远赴西州。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