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似乎是从金穗城北席卷而至的,城外没有城内完善的下水系统,因此淹的更加严重。特别是那片牧羊过度的草地,原本就光秃秃的,没什么植被,被暴雨一浇,早已变成了一片泥沼。路上也没什么行人,这么大的雨,只要有可能,都会躲一躲再上路。
远方传来马蹄声。
不是马蹄铁和石板路碰撞的哒哒声,而更艰难,更厚重一些。只听这声音,就能想象到那匹马与泥沼搏斗的样子。马蹄声没响多久,很快便在雨帘中露出了样子,但很快,马蹄声就换成了一声凄惨的嘶鸣,那匹马没能在泥地中拔出前蹄,翻倒了。
它的骑士滚落下马,但在空中便强行扭过了身形,双脚着地,只在身上溅了几个泥点。不做任何停留,骑士立刻改用双腿向前奔跑。不知何时,他背后的剑匣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插在地上,就像地标一样。
他是双子尖塔左塔的主人,圆桌十二骑士之八,贝德维尔骑士。他刚从公国首都述职归来,路上又绕道巡视了东南边防军,现在正急忙赶回金穗城,他是骑士学院的名誉院长,按照惯例,他会给冠军亲自颁奖。
他的这次述职之旅并不顺利,他现在还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个门窗俱闭的房间,和房间里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贝德维尔第一次在圆桌会议上提交了发言申请,他的发言很短,内容提炼一下,就和高文的那片议论文标题一模一样:抛弃幻想,准备打仗。
太平日子摇摇欲坠,这不是什么新鲜的观点,事实上,在公国高层,特别是军部眼中,这已经是赤手可热的观点。“忠君爱国整风运动”并不是心血来潮的拍大腿工程。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通常需要大量动员,需要迁移军队,需要囤积粮食和草料,需要准备铁器和木头,需要在民众间散播情绪,为将来征收战争税打下基础。只有疯子和傻子才会打无准备之仗,而有准备,便会被察觉。
更何况北方的邻国从未真正掩饰过这一点,他们一边在国内煽动民众情绪,一边不停向南方增兵。艾尔文公国北方边境线双方的战士比例,已经由一比二,降至了一比三。
但动员不一定意味着开战,更可能只是讹诈。艾尔文公国在被讹诈方面,有着举世无双的丰富经验,就在上一次的军事讹诈里,公爵送出了自己的小女儿去往北方,公主万岁骑士团也于是年宣布成立。
也许因为和平了太久,也许因为不平等条约签的太多,级别够知道真相的人中,绝大多数人愿意相信,这依旧会是一场讹诈。只不过是那个步入暮年的枭雄想再给自己的王冠添一颗宝石而已。这种想法也站得住脚:他的身体很差,就算明天开战,他也很难撑到战争结束了。